正文  第三章无声的战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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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冰冷的手,在沈砚之的眼中仿佛如同淬了毒的毒箭,将他狠狠钉入自己因想报仇而紧绷的神经末梢。
    慕容昭近在咫尺的压迫感,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仿佛能将他灵魂深处翻腾的恨意都剜出来曝晒的寒眸,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他心里想难道这就给自己暴露了?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不甘,不甘心这念头就如同毒滕的种子,早就在家族覆灭后,他身为罪臣之子,沦落为罪奴时,他心中的恨意就如同根深蒂固的藤蔓。
    深深扎入骨髓,此刻却因没有控制住心底的恨意,自己想掐死慕容昭,而之前的忍受全部付之东流,他怎么能甘心呢?怎么能不为之后悔呢?
    他的心里或许在想凭什么他沈氏满门忠烈,他的父亲沈巍一生戍守北疆,饮冰卧雪,以血肉筑起的繁华盛世。
    换来的不是功勋与荣耀,而是“通敌叛国”的污名,是阖族尽诛的灭顶之灾?
    那可是三百余口啊!
    那场焚尽府邸、映红天际的大火,侍卫们烧杀抢掠,烧焦的不仅是屋舍,抢的不仅仅是沈氏的财富,杀的仿佛不只是沈家那三百人人口的性命,而是他那已经似乎不存在的自尊心,更是他沈砚之曾经拥有的一切——父母的慈爱,妹妹银铃般的笑声,仆从的忠心,家族世代积累的清誉与脊梁!
    那刑场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日夜萦绕在他鼻端,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滔天的冤屈,这血染的仇恨,凭什么要他来背负?凭什么要由他沈家百口人的性命来承受这无妄之灾?!
    凭什么他沈砚之,原为镇北将军的嫡子,曾也鲜衣怒马,也曾饱读诗书,心怀家国,如今却要被打入最卑贱的泥淖。
    在后背上烙上洗刷不去的“奴字烙印?像蝼蚁一样在肮脏的奴所里挣扎求生,
    每天都忍受着监工的鞭笞与同类的践踏,只为求得一口馊饭、一寸栖身之地?
    他骨子里流淌着沈家宁折不弯的傲血,胸腔里燃烧着不甘沉沦的烈焰,却被迫在这泥泞里打滚,用温顺的假面掩藏起所有的锋芒与棱角。
    这份屈辱,如同用钝刀将他的肉硬生生割了下来,日日夜夜凌迟着他的尊严。
    将他因为他是沈家沈巍的儿子的傲骨,在这皇宫生生折断,踩进污泥里。
    他的心中最为剜心刺骨的不甘,此刻正源于头顶的那个人的冰冷视线,源于他不得不匍匐在眼前的这个人脚下!
    慕容昭!
    这个人作为当时曾主宰他家族生死的帝王!此时他恨不能生啖其肉的仇人!
    沈砚之心里想,这新帝为何要这么歹毒!竟将我沈砚之,像一件最下贱的玩物一般,赐予这废帝为奴!
    这废帝可是他的仇人,是将他沈家三百口人的性命,弃于不顾的仇人。
    将他赐予慕容昭对他来讲是何等的羞辱?!要他日日对着这张仇人的脸,强忍着滔天恨意。
    去端茶送水,去铺床叠被,甚至…去用自己的体温,暖那仇敌冰冷的床榻!
    当慕容昭那声清冷的“声音响起时,沈砚之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慕容昭说道你想掐死我报仇对吗?
    慕容昭眼底的寒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冷,他颤抖的跪在慕容昭的床前,说道臣绝无想,绝无想报仇之意,作为你的奴隶臣感激不尽,臣只是有些许愚笨,笨手笨脚还望王爷不要责怪。
    沈砚之低垂的眼帘下面,是翻涌的惊涛骇浪。他的嘴里不断嘟囔着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慕容昭的敏锐和压迫感远超他的预估,这个废帝如今即使在身处囚笼,竟然也绝非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必须更小心,更隐忍,像一条潜伏在山间沼泽里的毒蛇,等待给敌人,真正致命的一击。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这三个字在他心底疯狂咆哮,如同岩浆在冰层下沸腾冲撞,烧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痉挛。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那是他咬破口腔**的最好的证明。
    紧握在被子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能勉强维持住身体不因这滔天的恨意与不甘而颤抖崩溃。
    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他要像最低贱的牲口一样,在这华丽的囚笼里苟延残喘,承受着仇人的审视与折辱?!
    家族的冤魂在冥冥中嘶吼,父母的容颜,沈家三百口人的性命,沈宅的大火,让他清醒了下来。至少他不能死!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屈辱里!
    他沈砚之这条命,是从尸山血海、从灭门惨祸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他这条命是从尸山血海、从灭门惨祸中侥幸存活下来的!这条命不只是属于自己,而是是属于那三百余口的血仇,更是属于沈家被玷污的清白!
    而这深入骨髓的不甘心,是支撑他在如今身处泥泞里爬行的唯一力量,是冰封他所有表情下唯一燃烧的火焰。
    从此刻起它不再是少年意气的不服输的少年了。
    而是被命运反复碾压、被仇恨反复淬炼后,沉淀下来的、带着血腥气的、冰冷而坚硬的执念的少年。
    这执念告诉他只有忍下来,只有忍受下来才能寻得报仇的一丝生机。
    忍下这剜心刺骨的屈辱,忍下这滔天的不甘!像最毒的蛇,潜伏在黑暗里,收敛起所有的毒牙与恨意,只为了等待那个足以一击致命的机会,他必须活下去。
    他心里清楚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如果他一不小心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仅不能报仇,还有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也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学用最锋利的目光去观察,用最冷静的头脑去算计。他要看清这棋局背后的每一只手,他要积蓄足以掀翻这死局的力量!
    慕容昭,新帝……所有将他和他家族推入深渊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不甘心”,是毒,也是药;是枷锁,也是利刃,它虽然日日夜夜剜破了着他的心。
    但是却也在日日夜夜提醒着他:沈砚之,你绝不能就此而认命!纵使身坠九幽,也要拉着仇人共赴黄泉!纵使焚尽此身,也要在灰烬中,为沈家讨回一个迟来的、血染的公道!
    慕容昭没有立刻说话。他依旧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这个看似温顺、实则骨子里淬着不屈锋芒的年轻“罪奴”。
    沈砚之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惊骇与杀意,根本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那是他看见了沈砚之对自己一种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恨,纯粹而炽烈。
    慕容昭心里想新帝丢给他一把淬毒的刀,是想干什么,是想让自己去帮他背锅,好借沈砚之的手除掉自己。
    慕容昭心里在想你竟然你想让我给你背锅,让沈砚之以为我是他的仇人,想借他的手将我彻底除掉,想看我们两个人自相残杀,可你这机划可能得扑空了。
    而这把带着淬了毒的刀,显然并非全无思想,甚至…有着惊人的意志力。
    他需要这把刀,需要这刀锋里的恨意,更需要能够掌控这把刀的方法。
    笨手笨脚?”慕容昭的声音又突然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倦怠,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
    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身上的银狐裘,目光扫过沈砚之低垂的头颅和那双布满厚茧伤痕的手,“那便…学着灵巧些。这宫里的一切,都归你打理了,”他顿了顿,随后补充道,“包括…本王。”
    最后两个字看似轻飘飘落下,实则却带着千钧重压,沈砚之将自己的脊背绷得更直了一些,说道是,奴婢遵命。”沈砚之的声音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沈砚之不知道为何他会说包括本王这句话,但是他也不想搞清楚,只想早日报仇,早日将沈家的清白夺回来。
    慕容昭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缓步踱回软榻,重新椅子上倚靠下去,又阖上眼,仿佛刚才的一切耗费了太多精力。
    这阁内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沈砚之刻意放得极轻的呼吸声,这无声的战争,从这一天开始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日尘埃与窥伺,沈砚之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卑微的“奴仆”生涯,天色刚刚明亮,他便早已经起身。
    因为阁中没有其他的奴仆,这阁中所有的粗活累活都落在他一人肩上。
    早上冰冷的井水如利刃刺入骨头,他用木桶打上来,清洗静安阁的瓷砖地面。
    水痕很快在这冰冷的寒气中结成薄冰,他一遍遍擦拭,动作麻利而沉默,好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慕容昭一般通常很晚才会睡醒,起身便看见沈砚之在为自己打扫房间,沈砚之在观察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来自软榻的、冰冷审视的目光。
    他那目光,落在沈砚之弯腰的脊背上,落在沈砚之擦拭地面的手上,落在他整理书架灰尘的侧影上。
    沈砚之强迫自己忽略他的目光,将自己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活计上。
    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无可挑剔的“标准”,不露一丝破绽。
    同时,他的感官也开始逐渐的提升,他悄无声息捕捉着阁内的一切。
    守卫换防时模糊的脚步声,远处宫墙外隐约的钟声,阁内器物摆放的每一个细微位置…。
    以及,慕容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气息变化。
    他在打扫书案时,指尖曾极其短暂地拂过一本摊开的、积满灰尘的前朝地理志,书页上似乎有指甲划过的痕迹。
    指向某处边境山脉。沈砚之的心跳加速浮动加快,随即若无其事地将书册合拢,拂去灰尘,放回原处。
    他在擦拭窗棂时,目光透过蒙尘的琉璃,飞快地扫视着庭院外的守卫布局和视线死角。两个固定的岗哨,一队半个时辰巡逻一次的侍卫…路线固定。
    他在整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时,指尖触到箱底一块活动的木板,
    木板下面似乎有个极小的空隙。他不动声色地将箱子恢复原状。
    慕容昭则像个真正的囚徒,大部分时间倚在榻上,或是对着窗外枯枝发呆。
    偶尔翻动几页早已翻烂的旧书,他的沉默如同磐石,眼神深邃莫测。他也在观察。
    观察沈砚之的每一个动作,判断他的忍耐极限,评估他的能力,寻找他温顺皮囊下可能存在的裂缝。
    第三日毒饵与试探,来自一份新帝的“赏赐”打破了宁静的日常,来的是之前宣旨的老内侍,身后跟着一个捧着食盒的小太监。食盒打开,里面是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盅冒着热气的羹汤。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静安王清修良苦,念其功劳,特赐下江南新贡的点心与暖身羹汤特恭请王爷享用。
    慕容昭只跪下叩首说道,臣接旨,谢谢陛下的好意,臣心意心领了。
    老内侍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沈砚之,说道王爷,按规矩,新赐之物,必须能得有人先试。
    规矩?慕容昭心中冷笑。这分明是送来的毒饵,是新帝又一次的羞辱和试探。
    更是想借机除掉他或者…他身边这把不安分的刀。
    他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沈砚之。”
    “奴婢在。”沈砚之上前一步,垂首。
    “试。”
    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字,冰冷而无情。
    老内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沈砚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走到食盒前,目光望向扫过那些色泽诱人的点心和香气扑鼻的羹汤。
    心里在想,下了毒?是慢性还是剧毒?新帝想借他的手毒死慕容昭?还是…想一石二鸟,连他这把刀也一并折了?
    他伸出布满伤痕的手。指尖在微不可查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当作实验毒物的活牲口的巨大屈辱。
    他拿起一块点心,缓慢的放入口中。点心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寒意。他机械地咀嚼着,吞咽下去。
    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羹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汤很烫,滑过喉咙,留下灼烧般的痛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阁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肚子感觉是翻涌的,难受,差点咳出一口血来,但是他为了自己的仇人也中毒,硬生生的忍受住了。
    老内侍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慕容昭一直冷眼旁观。他看到了沈砚之拿起食物时指尖那细微的颤抖,看到了他吞咽时喉结的滚动,也看到了他此刻强自镇定的沉默。这份镇定,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一个真正的、只知顺从的卑贱奴仆,面对生死试毒,绝不可能如此平静。要么是心志坚韧远超常人,要么…就是想借这份糕点有什么想法。
    “看来,陛下的恩赐,尚可入口。”慕容昭终于淡淡开口,打破了这僵局,他看向老内侍,说道有劳公公了。”
    老内侍干笑两声:“王爷无恙便好,奴婢告退。”他带着小太监匆匆离去,食盒被留了下来,如同一个冰冷的讽刺。
    砚之看着那食盒,胃里已经因吃了那有毒的糕点翻江倒海,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更是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恨意。
    他强压下呕吐的冲动,垂首道:“王爷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去清理庭院积雪。”
    慕容昭的目光在他低垂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挥了挥手,算是应允。
    沈砚之如蒙大赦,快步退出内阁楼内,来到阁楼外的一处庭院,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才压下喉头的腥甜。
    他走到庭院角落,拿起一把沉重的竹扫帚,开始清扫昨夜落下的薄雪。动作机械而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恨意都扫进肮脏的泥泞里。
    寒夜与暖床,炭盆彻底成了摆设,劣炭早已耗尽,新炭迟迟未至。
    囚宫的寒意仿佛有了实质,丝丝缕缕钻入骨髓。慕容昭裹着银狐裘,却依旧觉得寒意刺骨。他本就畏寒,此刻唇色都因寒冷透出几分青白。
    更深露重,阁内更是如同冰窖。
    按照奴隶的“规矩”,沈砚之默默走到那张巨大的雕花床边,开始履行他另一项耻辱的职责——暖床。冰冷的锦缎宛如一根根细小的针再次刺痛他的指尖。
    那寒意似乎能冻结他的血液。他沉默地铺开被褥,抖散,然后,在慕容昭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渐渐褪去外层的粗布短衫,只着单薄的里衣。
    动作僵硬地钻进了那冰窟窿般的被窝,寒气瞬间包裹了他,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不断蜷缩着自己身体,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去焐热身下冰冷的绸缎,被褥间残留着一丝极其清冷的梅香,那是慕容昭身上的味道。这香气此刻如同硫酸。
    侵蚀着他的器官,提醒着他正躺在谁的位置上,巨大的羞耻感和仇恨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时间在冰冷的黑暗中缓慢爬行。沈砚之的身体在最初的颤抖后渐渐适应了寒冷,甚至因为运动后的余温和年轻的血气。
    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暖意,身下的被褥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刺骨,他紧闭着眼,强迫自己放空思绪,不去想那近在咫尺的仇人,不去想这无尽的羞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床边。
    沈砚之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感觉到床榻边缘微微一沉——慕容昭坐了下来!
    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毫无预兆地探进了被窝!那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细腻,但此刻却冰得像一块寒玉。
    它并未触碰沈砚之的身体,只是在他刚刚焐热的那片区域上方,悬停着,似乎在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流。
    沈砚之的身体僵硬如铁,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散发出的寒意,以及那无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探询。
    这比直接的触碰更令人毛骨悚然!慕容昭在用他的方式,丈量着这“暖床”的“成果”,更是在丈量着他沈砚之的屈辱底线!
    那只冰冷的手悬停了片刻,似乎在确认那点可怜的温度是否足够。然后,它缓缓收回,带走了那仅有的一点暖意。
    接着,沈砚之感觉到自己身边的锦被被掀开一角,一股更强烈的寒气灌入。
    慕容昭躺了下来,就在他刚刚焐热的位置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在这冰冷的、死寂的黑暗中,对方的存在感却如同山岳般沉重。
    沈砚之能听到慕容昭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就在咫尺之遥,他甚至能闻到那清冷梅香更清晰地萦绕在鼻端。
    他死死闭着眼,牙关紧咬,口腔**的伤口因…再次被撕裂,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紧握的拳头藏在被子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来对抗这几乎要将他逼疯的屈辱和身边仇人带来的巨大压力。
    暖床?这分明是躺在炼狱的刀山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温暖仇敌的寒刃!
    这是他对黑夜从无仅有的认知,从未觉得黑夜竟然会如此的漫长,如此冰冷。
    如此…煎熬。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对意志的凌迟,但是他必须熬下去。
    只为了那渺茫的复仇希望,他必须像最卑贱的苔藓,在这屈辱的冰缝里活下去!
    慕容昭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下那片被焐热的区域传来的微弱暖意。这暖意如此稀薄,根本无法驱散他周身的寒冷,更像是一种讽刺的提醒。他侧过脸,在黑暗中看向旁边那个几乎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僵硬身影。即使隔着距离,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恨意和紧绷。
    慕容昭心里在想新帝想看到的我们自相残杀,想借沈砚之将自己彻底铲除,想借我的手除掉沈砚之。
    这算盘打的真是不错,可惜这算盘早已经被我识破,我不会如了新帝的愿望。
    在这冰冷的阁楼里,没有血肉横飞的厮杀,只有这无声的、日复一日的、在绝望和仇恨中互相折磨的钝刀割肉。
    他缓缓闭上眼。黑暗中,沈砚之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沉重呼吸声,成了这死寂宫殿里唯一的、扭曲的伴奏。
    无声的硝烟,在每一个冰冷的晨昏里弥漫、渗透,深入骨髓。这场战争没有呐喊,更没有刀光,只有心机在深渊里无声碰撞,仇恨在冰层下疯狂燃烧。
    这场棋局,究竟谁是掌握棋局的人,谁是棋子?或许,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他们都只是在棋盘中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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