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仲夏末，榆树枝叶繁茂，落日的余晖肆无忌惮地覆盖着大地，微风吹走干燥的热浪。A市中心医院503诊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却驱散不了齐柏心中的烦躁。
    ”医生，我感觉我的压力好大！”坐在对面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眼神飘忽不定。
    齐柏看了眼手表——17:45，再坚持十五分钟就能下班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没关系，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向我诉说你的烦恼。”
    ”唉！”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突然提高，”你知道吗？我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我怎么花都花不完！现在搞得我整天郁郁寡欢！”他说着伸手掏向口袋，动作急切得近乎神经质。
    齐柏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了一下。从业五年，他听过各种离奇的烦恼，但这种”钱太多”的抱怨还是头一遭。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维持专业的微笑：”金钱带来的压力确实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我们可以一起...”
    他的话戛然而止。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钱包，而是一大把皱巴巴的冥币——黄纸黑字，上面印着”天地银行”的字样，边缘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诊室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几度。齐柏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那些冥币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某种他说不上来的古怪气味，像是...像是泥土和腐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你看，这么多钱，我该怎么花啊？”男人神经质地笑着，将冥币往齐柏面前推，”医生，你帮我花一点好不好？”
    齐柏本能地向后仰，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先生，请您冷静一点。”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颤抖，”这些...这些不是真钱。”
    ”怎么不是？”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眼球突出，”你看清楚！这都是我的钱！我在山里挖到的！”他猛地站起来，冥币撒了一地，有几张飘到了齐柏腿上。
    齐柏感到一阵恶心，那些纸钱触碰到皮肤的感觉冰冷而粘腻。他迅速站起来，向门口退去：”先生，请您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你不信我？”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到尖叫的程度，”你也和他们一样！你们都不信我！”他开始疯狂地撕扯那些冥币，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保安老王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制服被汗水浸透，手里紧握着对讲机。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房间，在看到那个发狂的男人时，瞳孔骤然收缩。
    ”齐医生诊室503，发现病人请求支援。”老王将对讲机凑到嘴边快速说完，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那个男人。
    ”老王！小心！”齐柏喊道，他看到患者眼中闪过一丝不似人类的凶光。
    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转身就要逃跑，却被老王一把拽住胳膊。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茶几，水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令齐柏震惊的是，那个看似瘦弱的男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老王这样健壮的保安竟然一时难以制服他。
    ”齐医生！帮忙！”老王咬牙喊道，他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几道抓痕。
    齐柏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患者的腰部。接触到患者身体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那人的体温低得异常，皮肤湿冷如同尸体。更诡异的是，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就像...就像他曾经在医学院解剖课上闻到的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尸体气味。
    ”放开我！你们这些不敬者！”患者嘶吼着，声音中夹杂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嘶嘶声，”神会制裁你们！制裁所有不尊重祂的人！你们完蛋了！哈哈哈哈哈！”
    老王一个肘击打在患者后颈，趁他吃痛的瞬间将他按倒在地。”齐医生，有没有绳子？”老王气喘吁吁地问。
    ”有...有！”齐柏松开手，踉跄着跑到储物柜前。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打开柜门。在一堆文件和医疗用品下面，他找到了一卷麻绳——那是上个月用来固定新送来的植物时剩下的。
    老王利索地将患者拖到椅子上绑了起来。奇怪的是，刚一坐下，患者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突然安静下来，头低垂着，只有嘴唇还在无声地蠕动着。
    ”找得老子鬼火冒，现在跑不脱了嘛！”老王朝患者头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揉着自己的腰，”龟儿是隔壁子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前天就翻墙梭咯，隔壁的人找咯三天三夜，今天有人举报说在这坨看到起。害得老子从一楼爬到五楼，脚杆都走耙咯！”
    老王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齐医生，这个人邪门得很。”他瞥了眼被绑着的患者，确认对方没有反应后继续说，”听讲他之前爬山遭搞落（失踪）咯，失踪前还好生生的一个人，找到以后就成这个鬼样子咯。不晓得是遇到啥子邪门儿事，造孽哟...”
    就在这时，被绑着的患者突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齐柏倒吸一口冷气——患者的瞳孔竟然变成了细长的竖瞳，就像...就像蛇的眼睛。
    ”他要来了...”患者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完全不像之前的声音，”你们都会成为祭品...就像我一样...”
    话音未落，患者突然全身抽搐，然后瘫软在椅子上，失去了意识。诊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的嗡嗡声显得格外刺耳。
    齐柏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这时，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群穿着白大褂和保安制服的人冲了进来。
    ”就是他！”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指着昏迷的患者喊道，”快，把他带回院里！”
    另一名年长医生快步走来与老王他们交接工作。他面带歉意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双手递给他们：”实在抱歉，这次是我们医院的疏忽，给二位添麻烦了。鄙姓唐，如果在刚才的抓捕过程中有任何受伤的地方，我们医院会承担全部治疗费用......”
    话音未落，病房里突然爆发出病人歇斯底里的吼叫：”游戏...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吧！”只见病人猛地挣开两三个医护人员的束缚，像头失控的野兽般在病房里横冲直撞。
    ”怎么回事？！”唐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半步，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老师，我们给他松绑时低估了他的力气...”戴眼镜的医生一边解释一边扑上去想要重新控制病人。
    经过近十分钟的混乱搏斗，四个壮年医生终于再次制服了病人。这次他们死死按住病人的四肢，不敢有丝毫松懈。病人似乎也耗尽了体力，暂时停止了挣扎。唐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匆匆告别：”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老王和齐柏机械地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病人离开。直到关上病房门，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后怕，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为什么会指名要我做检查？齐柏正陷入沉思，老王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齐，你说这人哪来这么大力气？简直不像正常人...”
    ”我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齐柏的声音有些发抖。
    两人瘫坐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满地的冥币仍在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齐柏注意到门没关严，强撑着站起来去关门。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一股阻力——一只沾满泥污的手正卡在门缝里！
    那只手被门夹住却纹丝不动，反倒是齐柏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拉开门。门**着的赫然又是那个病人！齐柏简直要崩溃了，这人是赖上他了吗？他试着掰开那只手，却发现就像在搬动一块铸铁，根本纹丝不动。
    更可怕的是病人此刻异常安静。齐柏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神，浑浊得像死鱼一般毫无生气。
    ”快关门！他、他身上有刀！”戴眼镜的医生气喘吁吁地从楼下跑来警告。
    话音刚落，齐柏就看见病人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歪着头露出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都、说、了、我、要、玩、游、戏！”
    说完还没等齐柏反应过来便连捅了齐柏两刀。
    偷！袭！
    齐柏强忍着痛，把他踹了出去，迅速把门关上，门外兵荒马乱，门内的齐柏感觉精神迷离，他看着老王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带着从未见过的笑：“还没死啊，命硬哦！小齐娃儿，该去找祂喽，祂等你好久咯……”
    他，是谁？
    说完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刀，刺向他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
    与之前预想的死亡感觉不同，没有很痛，他只是感觉很想睡觉，很想，很想……
    完全沉睡前，【叮咚——】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直接炸响在脑内：
    【检测到新玩家】
    【死亡方式：自杀（数据错误）】
    【怨念值：92%——符合标准】
    【正在接入系统……3……2……1……】
    【欢迎来到试炼】
    试炼？
    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他陷入了昏迷……
    他感觉睡了一场觉，一场很久，很久的觉，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他的性格比较孤僻，没有人和他玩，甚至有些人会趁园长或者老师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他想反抗，但越是反抗，欺负得越多，他告老师，结果老师却说为什么只欺负他一个人，不欺负其他人，刚开始还会觉得被他们打骂还会疼，但是时间久了就无所谓了，他在孤儿院呆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那段日子生命就像看不到尽头般绝望，不过后来他们倒也没有欺负他了，可能是因为大家年纪都大了，都知道事情的轻重了……
    一辆巴士慢慢的驶向山顶，四周寂静一片，只听见蝉鸣，开始只是悲凉悠转，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是被掐住气管的濒死者，音调陡然拔高，又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短促，更嘶哑——，像一节节断裂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