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檀刚结束日本FM，便马不停蹄飞抵上海，直奔《乐见音跃》第三轮直播公演的录制现场。
    密集的行程让他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可镜头当前，他依旧挺直脊背，像一株不肯轻易低头的初生草木。
    直播开始前，节目组安排导师们共进晚餐。席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一批选手——第三轮公演结束后，所有选手将选择固定的导师，进入最后两轮的角逐，之后不再有转圜余地。
    赛程至此，每位导师心中都已有了属意的人选，饭桌上的气氛看似轻松，实则暗流涌动，彼此都在不动声色地试探。
    毕竟，五公的总决赛将迎来导师与选手的合作舞台，谁都希望与自己看中的苗子并肩作战。
    第五檀本就疲乏，一顿饭更是吃得胃隐隐发紧。他攥着筷子，神思恍惚地听着这四位前辈的言语往来，像只误入丛林战局的小兽，警觉却又茫然。
    “小檀昨天还在日本开演出吧？新闻上都看到了，场子得有好几万人？”秋红英笑着问道。
    刚经历了一轮“神仙打架”般暗中较量的第五檀，一顿饭吃得胃都有些隐隐作痛，大脑几乎宕机，听到问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是粉丝见面会，大概五万五千人。”
    “放松点，我们不吃人，哈哈哈……”华芯苒被他那紧张又惶恐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
    第五檀耳尖微红，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却仍攥紧手指，努力让语气显得笃定：“反正，如果有选手想选我，我一定会努力争取的！我绝对不会让的。”
    那姿态像极了护食的幼兽，明明自己已经身心俱疲，却还要强撑着一片赤诚，倔强得让人心疼。
    “好好好，不让就不让嘛，别这么委屈。”程明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
    苏家骏则朗声一笑，举杯道：“行，那就各凭本事！”算是给这场暗流涌动的“宣言”画了句号，作出了节目组想要的放狠话效果。
    秋红英一眼就看穿第五檀那副弦绷得快要断的模样，眼底掠过几分疼惜——在这圈子里打滚多年，这般心思干净的孩子实在难得。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温和劝道：“小檀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弦绷太狠容易断。”顿了顿，又轻轻补了句，“这行最是耗心神，外头的流言蜚语像细沙，就算开得再盛的花，也经不住日日被沙磨，慢慢就蔫了。你得学着松快些，才能走得长远。”
    “谢谢红英老师，我明白的……”第五檀轻声应道，声音有些发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勉强牵起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终究没能成形，只化作一抹淡淡的苦涩停留在唇角。
    他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不知从何抓起。
    四位导师的目光都落在第五檀身上，带着心照不宣的了然。他们太清楚了，这圈子里就是这样，像第五檀这种年少成名的孩子，这般把真心捧出来、又因太想做好而绷紧神经的时刻，是旁人插不上手、替不了的劫难，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熬、一步步趟。
    没人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神里藏着前辈对后辈的期许，默默盼着这心思干净的孩子能早些想通，稳稳当当渡过去，往后在这条路上走得更从容些。
    然而，谁都未曾料到，第三轮公演的“自选曲”环节，竟是节目组设下的又一个“局”。
    本以为三公是选手自主选曲，能看出些真章，结果直播开始，导师们才发现节目组的“小心思”——所谓“自选曲”，竟是清一色的网络热歌。
    显然是此前利用“第五檀”搞黑红路线尝到了流量甜头，节目组打算一条路走到底。
    看来节目组是尝到了上一轮“黑红”话题的甜头，决心将这条路线走到底。
    这些短视频平台爆红的“神曲”，大多结构简单、旋律重复，往往只有一段洗脑的副歌能听，完整版却缺乏层次与张力，极依赖后期调音。现场表演时，没有了录音室的精细修饰，粗糙的编曲和单薄的歌词被无限放大，对选手的vocal实力和舞台表现力反而是更大的考验。
    更无奈的是，这类歌曲若不大修大改，根本无法在现场展现专业实力，可选手们普遍缺乏改编能力，节目组又明令禁止改动。
    一整晚的舞台看下来，秋红英和程明的脸色越绷越紧。无论心里有什么算盘，他们既是担着“导师”头衔的业内前辈，也真心想帮这些年轻人在音乐路上踏出第一步。
    可眼前这些“灾难现场”却让人既尴尬又痛心。甚至比海选时还要糟糕。仿佛此前两轮的成长全成了泡影。
    明明已经走到第三轮，选手的实力本应有所提升，如今却被迫表演这些并不适合现场发挥的“热歌”，效果堪称荒谬，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
    三公是十五进十的淘汰赛，每一个名额都至关重要，可这些被热歌框住的舞台，让所有选手的表现都显得“一样烂”——即便心里有实力稍突出的人选，在这样的衬托下，也很难清晰界定差距。
    几位导师看着舞台，只觉得憋屈又可惜：这些选手明明握着这么好的舞台机会，却因一首不合适的歌没能好好展现自己，无论最终淘汰哪五位，都显得格外冤枉。
    即便满心纠结，导师们也不得不履行职责——从十五位选手中选出五位淘汰，目送他们告别舞台。
    每敲定一个淘汰名额，第五檀和其他导师反复商议，原本计划两小时结束的直播，硬生生拖出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长。
    意外凭“离谱超时”和“全员尴尬舞台”揽了波网络热度，毕竟在这个流量时代，“烂得扎眼”也能上热搜。
    直播收尾时，秋红英对着镜头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无力：“今天这些舞台，我实在没办法评价，你们懂的。”
    程明握着麦克风，目光扫过台下泛红眼眶的选手，声音放得温和：“说实话，我特别想让你们重新比一次，但规则摆在这，没别的办法。”
    苏家骏则全程黑着脸，他赛前看好的选手在淘汰名单里，满心憋闷，根本没心思说场面话，只对着镜头摊了摊手，那股不爽直接写在了脸上。
    第五檀看着站在舞台中央、强忍着眼泪的五位淘汰选手，心里的惋惜几乎要溢出来。
    他举起麦克风，声音清晰又坚定：“能站上这么大的舞台，你们本该尽情绽放光芒，却因为这样的安排，不得不仓促又遗憾地离开。但我想告诉你们，在这样的限制下，你们今天已经做到了最好。只要你们保持这颗热爱舞台的心，即便暂时告别这里，前方也一定有下一个舞台在等你们发光。”
    第五檀转向观众席，声音扬起：“现场的各位，请再一次用掌声，为他们加油好吗？”
    观众席瞬间被点燃了。
    原本因接连尴尬的表演而陷入沉寂的现场，仿佛被这句话注入了温度。
    许多强撑着看到现在的观众，尤其是第五檀的粉丝们——终于等到了这个释放的出口。
    他们随着第五檀的话音高声欢呼，掌声如潮水般决堤而出，一波接一波涌向舞台，热烈又持久，仿佛要用这份声音托住那些即将坠落的梦想。
    “谢谢小檀老师……”在高压比赛中奋力一搏，却最终留下并不满意的舞台而离开。一直绷着的选手们，被这句共情的话戳中了软肋，积压的不甘与委屈瞬间爆发，五个年轻人抱在一起，哭得肩膀直抖。
    华芯苒见状，直接从导师席上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朝着他们喊：“不要哭呀宝贝们，你们已经很棒了，继续加油，未来还有好多机会呢！”
    次日的选手与导师双向选择环节，气氛比前一天更加凝重。
    选手们个个神情谨慎，毕竟这一次是两名选手竞争一个导师席位，注定在第四轮pk时有一人将面临淘汰。每个人都在心里反复权衡，必须选择那位与自己契合度更高、也更有可能选择自己的导师。
    艾梵希再次站上了选择台。尽管第一轮结束后她曾转投其他导师队伍，这一轮她却毫不犹豫地再次选择了第五檀。
    “小檀老师，我还是选您。”她声音有点紧，但眼神很坚定，“我知道我转过队，但这次……我是真的想留在您组里。”
    此时，第五檀的队伍中仅剩下岳有仪未被淘汰。
    从第一轮开始，这个女孩就始终坚定地选择跟随第五檀，此刻她安静地站在台上，双手微微交握，眼神中流露出期待与不安。
    她和艾梵希同样出身国内顶尖声乐专业，实力差不多。
    第五檀的目光在两位女孩之间游移，眉宇间浮现出明显的犹豫。
    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轮PK时，两人声线契合度还挺高。但正因如此，下一轮注定要淘汰一人的赛制让他难以抉择。
    大三的岳有仪在唱功上略胜一筹，而大二的艾梵希则拥有更加出众的舞台表现力，两人的风格确实存在撞型的风险。
    选择环节进入白热化阶段，其他几位导师也纷纷加入抢人大战。
    当有选手选择第五檀时，身旁的苏家骏立即展开游说：“来我的队伍吧，我会给你量身打造适合你的曲风！”
    第五檀虽然对其他选手的选择表示感谢，但并没有过多犹豫，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艾梵希和岳有仪身上。
    经过一番深思，第五檀终于做出决定。他先是温和地对岳有仪点了点头，随后转向艾梵希，露出赞赏的笑容：“欢迎你们加入，一起创作最好的舞台吧。”
    话音刚落，艾梵希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而岳有仪也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双向选择成功，但两人都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没人留意到艾梵希转身走向选手席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既有如愿以偿的轻松，又掺杂着一丝说不清的落寞。
    其实从第一次在舞台上相遇，她就清楚地意识到：第五檀根本没有认出她。
    也正是因为那份莫名的失落，让她在第二轮临时起意，转投了别的导师。
    可到了现在，真正要锁定固定导师的这一刻，她还是没能压住心底那份蠢蠢欲动的期待，又一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只是此刻，望着第五檀向她投来的、与对待其他选手并无不同的温和笑容，她才终于确信。
    他是真的，一点也没想起她。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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