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落幕之后，团队还有几项通告待完成，预计要停留一周左右。
    这天傍晚刚结束采访，晚上恰好没有拍摄安排。身为本地人的宋聿成原本早就约好了一堆好吃好玩的地方，打算带成员们好好逛逛。
    但一个讨厌的邀请却突然而至。好莱坞声名赫赫的大导演Jeff·Castillo，特意打电话来提出想邀请他儿子的朋友们共进晚餐。
    宋聿成挂掉电话，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片刻，没有贸然替成员们回绝，只是语气平淡地让大家别拘谨，认真询问过每个人的意愿后，才最终点头：“那就去。”
    毕竟在座的没有谁没反复刷过这位拿过终身成就奖的大导演的经典作品，既然宋聿成都松了口，大家自然都想亲眼见见这位传奇人物，只是没人敢提他方才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反正他们就是想去，哪还有这种机会呢？宋聿成这个当儿子的都放话让他们不用顾虑，他们就去呗。
    车队驶入被誉为“全世界最尊贵住宅区”的比弗利山庄时，成员们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举起手机记录。
    这里是好莱坞明星、艺术家与富豪的聚居地，奢华商业街与静谧住宅区交织，绿树成荫的街道间藏着无数电影传奇的印记。
    而Jeff的住所就藏在这片静谧深处，低调却难掩气场。
    餐桌前，年近七十的Jeff·Castillo丝毫不见老态。他身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定制西装，衬衫领口挺括如刃，领结打得一丝不苟，连袖扣都泛着低调的铂金光泽，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经年累月沉淀的考究品味。腰背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周身裹挟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却又在抬手示意众人入座、温和询问口味偏好时，透着恰到好处的和蔼，举手投足间尽是老当益壮的从容气度。
    宋聿成是他五十多岁才盼来的独子，曾经两父子亲密如友，但此刻这对父子间的空气却像结了层薄冰。
    “Asher。”Jeff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目光落在自入座后只淡淡问了句“您还好吗”便再无言语的儿子身上，“虽然我有了解过你的朋友们，但你不打算亲自给爸爸介绍一下吗？”
    宋聿成看到餐桌上成员们都在悄悄观察着气氛，不想他们拘束，便听话地起身，努力缓和着空气中的僵冷，语气平淡得像在完成一项日常任务，挨个介绍起大家。
    Jeff知道他们会拘谨，耐心跟每个人都聊了几句，还给每个人都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待气氛稍缓，他便笑着摆摆手：“你们小朋友好好玩，今晚就在这儿住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找Asher。”
    他说罢，便带着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场转身离开，留给众人一片带着余温的安静。
    “这个真的可以收吗？”忙内姜智勋看着手上刻着他们每个人名字的定制款百万名表，紧张抬头询问哥哥们。
    宋聿成没等其他人开口，下巴微抬带着点没散开的烦躁怼他：“你找个不能收的理由？难不成你爸妈以前送我的东西，你也要我退回去吗？”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智勋被噎了一下，赶紧转向第五檀投去求救的目光。
    第五檀接收到忙内的求救信号，目光轻轻落在宋聿成紧绷的侧脸上，没有追问，没有提醒，只是带着点了然的沉静，像在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生气”。
    宋聿成像是被这道目光轻轻碰了下，刚才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他立刻就伸手揉了揉忙内的头发，声音软下来道歉：“智勋呐，对不起，哥语气重了。收下吧，大家的父母不是都一样很照顾我们吗，我父亲的这份心意也是一样的。”
    姜智勋乖乖把表收到表盒里，“哥，我知道了。”
    宋聿成不想让气氛冷下来，拍了拍手催道：“胜铉哥，来玩游戏吧！”
    “玩一二三眼色游戏，不能笑。”权胜铉立刻接话，扬了扬手作势要弹，“笑了或出错的，都得挨弹脑门。”
    这游戏规则简单，众人依次喊数，若同时喊出同一数字，或是最后出声的，都要受罚。
    玩到兴头上，以权胜铉为首的哥哥line们忽然交换了个眼神，目光默契地往宋聿成身上一落。
    连弟弟line们也心领神会，视线齐刷刷锁过来，接下来几轮几乎是铆足了劲针对他。
    第五檀没掺和这场混战，指尖慢悠悠转着手机，目光落在闹哄哄的人群里，却总在宋聿成被弹得龇牙咧嘴时，眼尾悄悄勾着点浅淡的笑意，像个安静又专注的观察者，还不时出声帮他加油：“Asher哥，打起精神加油啊!”
    但几轮下来，宋聿成要么和人撞了数字，要么慢了半拍，脑门被弹的红痕清晰可见，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下一轮又和姜智勋撞了数字，他“啧”了声转身就想跑，却被权胜铉一把薅住后领，尹智久同时按住他的肩膀，“跑哪儿去！”
    他挣扎着嚷嚷：“呀呀呀……等会儿！这次不算！啊——西……！”
    客厅里满是起哄的笑闹声，连空气都染上了几分肆意的热乎气。
    等成员们终于“放”了他，宋聿成捂着额头坐回到第五檀身边，还在小声嘟囔“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这时第五檀伸手，温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带着点安抚的力道捏了捏。
    宋聿成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手臂自然地圈住他的腰，把脑袋往他肩上蹭了蹭。刚才那点委屈劲儿好像被这一下安抚得散了大半。
    饭后，宋聿成带着大家在别墅里转了转。主楼处处透着低调的艺术感，油画、雕塑错落摆放，可一推开娱乐室的门，画风瞬间切换。
    这整整一层完全是按宋聿成的喜好设计的，游戏机、台球桌、体感设备堆得满满当当，和别墅的雅致氛围格格不入，却透着少年气的鲜活。
    成员们眼睛都亮了，姜智勋直奔最新款游戏机，权胜铉拉着尹智久开了台球局，第五檀被宋聿成拽着试玩体感赛车，连平时最安静的禹熙哲都忍不住跟着欢呼。
    “耶！”第五檀破了记录后，脸颊泛着兴奋的薄红，手指插入发间往后撩了撩刘海，回头和旁边的禹熙哲击掌庆祝胜利。
    “檀做得好！”宋聿成从刚才起就没移开视线，见他玩得投入，举着手机追着拍，镜头里全是第五檀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扬着的嘴角，“真的好厉害！”
    第五檀回头时正好撞进他的镜头里，被那毫不掩饰的专注看得耳尖发烫，轻啧一声：“谢谢你夸我，但是……”他抬眼瞪了下镜头后的人，语气却软乎乎的，“别一直拍了。”
    “因为是你才拍啊。”宋聿成往前凑了凑，手机屏幕几乎要贴到第五檀眼前，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是好看的!”
    他们在游戏里厮杀、在台球桌旁互怼，玩得满头大汗，早把“客气”二字抛到脑后，简直乐不思蜀。
    夜色漫过湖面，晚风带着水汽的微凉。等成员们都累得回房间歇下，宋聿成才缓步走向湖边，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散步。自他远赴韩国后，这是父子俩头回单独碰面。
    “你们出道演唱会那天我去了，音乐节也在。”Jeff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你们做得很好。”
    “你小时候，我带着你在全世界到处跑，让你去学所有你想学的东西。那时候我总在想，我的儿子长大了会做些什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灯影上，“还记得吗？小时候带你去片场，你总躲在我身后不爱说话。比起电影你更喜欢音乐吗？”
    宋聿成点点头，视线落在父亲身上。眼前的人虽已头发花白，却依旧身姿挺拔，那份强大一如既往。比起几年前的剑拔弩张，此刻他面对父亲时，心里的波澜确实平了许多。他妈妈宋美娜都再婚生了弟弟妹妹，日子早翻了篇，他还能揪着过去不放吗？
    “Asher，回家吧。”Jeff的声音低了些，“我很想你。”
    “回哪个家？”宋聿成的语气淡淡的。
    “你如果真的喜欢音乐的话，在美国才会有更好的发展。”Jeff皱了皱眉，语气重了几分，“你现在的团队是不会成功的。”
    “你凭什么说我们不会成功？”宋聿成深吸一口气，俊朗的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抬起来，冷冷地直视着父亲，眸底的寒意像结了层薄冰，“您又知道什么？”
    “idol这个职业就是泡沫，一眼能望到头。”Jeff的语气带着笃定，甚至藏着点轻慢，“在你们这个年纪，靠着粉丝的喜欢的确会迎来短暂的繁荣，但这种一时的成功能维持多久呢？三年？五年？哦，你们签了七年约？七年之后呢？”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Asher，你在浪费你人生最好的时光，做一件注定徒劳的事。你该知道，要是回美国，今年我就能让你拿遍音乐奖项，你有这个天赋。”
    宋聿成扯了扯嘴角，尾音带着点说不清的讽刺：“也是，跟您比起来，没几个人敢说自己成功。”
    Jeff没接这话，带着怀念道：“你小时候写的那些歌，还记得吗？被我拿去做电影主题曲，没人知道是我儿子自己写的旋律、自己弹唱的歌。但那些歌拿了多少主流奖项，你知道我多为你骄傲吗？”他目光柔和了一瞬，又摇头叹道：
    “可你现在的音乐，并不是你自己的。而是为了那几个孩子，配合所谓的团队，被定制出来的”合适”的歌。何必把自己逼这么紧？你明明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
    他盯着宋聿成，一字一句道：“九个人的团队，不可能人人都站到顶端，总会有人被落下。你跟他们不一样，没必要去虚耗时光。”
    宋聿成没有反驳，父亲的话像针，精准地扎在最敏感的地方。
    公司流水线式的包装营销里，视觉冲击力强的舞台、节奏强烈的音乐，都藏着精心计算的“爆款公式”。形式远大于内容，只要玩得转概念就能迅速圈住粉丝，可代价是每个人的花期都像烟花泡沫，转瞬即逝。
    但宋聿成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
    他亲眼看着成员们熬过无数个练到凌晨的夜晚，膝盖磨出成片淤青，嗓子唱到沙哑发痛，眼泪和汗水日复一日浸透衣衫，才攥住这来之不易的出道机会。他们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才赢下一切，走到舞台上，被粉丝看见。
    作为团队制作人，他要打造符合团队概念的音乐，压力很大，因为这些歌决定着他们九个人的未来。
    若是不成功，NexNine这个名字或许会像从未亮起的星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行业里。
    宋聿成当然知道父亲的话里的份量。作为始终屹立于娱乐圈前沿的大导演，父亲看惯了行业潮起潮落，他说“不会成功”，定然是用最专业的目光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我们会成功的。”宋聿成却倔强回应：“我也相信您能活到看见我们成功的那天。”
    Jeff摇头叹气，一副管不了他的模样。他这儿子从小就聪明，却带着种奇怪的乐观和坚持。
    比如小时候搭积木，别的孩子失败两三次就没了耐心，转去玩别的。Asher却不然，虽然平时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毛躁没有耐心的孩子，但就算失败也不哭不闹，能从早到晚一个人坐着拼，直到最后成功。
    最有意思的是，这时候你要是故意伸手把他的积木推倒，他也不生气，顶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你一眼，转头又乐呵呵捡起积木重拼，仿佛每回重来都藏着新乐趣似的。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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