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同一瞬间耳鸣。他眉毛拧成一股，太阳穴袭来刀割般锐利的疼痛。
    冷静，不能慌。沈念安现在需要他。
    姜枫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到学校上课时间。无奈道。
    “吴同，听话。”
    “这事你扛不起，你照顾不了他。”
    随即回到房间，拿出一件厚衣服扔给僵在原地的男孩。
    吴同顺从的穿上，靠墙蹲在沈念安身边。身体渐渐回暖。小声问。
    “你想回家，是要回宁海的家吗。”
    “如果是，我带你去找家人好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想来所有他爱的，拥有的，想要留下的。好像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妈妈是，吴世勇也是。现在，轮到沈念安。
    吴同擒住沈念安挣扎的双手，按住电梯。唯一办法，只有先将他送回住处再做打算。
    沈念安依旧硬拖着不顺从，电梯长久未闭合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突然消防通道楼梯口的门被打开，在外寻找近一夜的吴姐和王叔。脸上挂着疲态，终于在家门口找到沈念安。
    人没有提前告知，一夜未归，电话一直不接。如果不是电梯被按住，他们选择走楼梯。只怕这次又要擦肩而过。
    吴姐没有开口责怪，甚至看到沈念安状态后面上稍有安心，还好人在。然后又习以为常的吩咐司机。
    “带回去，准备好镇定剂和绑带。”
    王叔转身上楼，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束缚带和一管针剂。
    姜枫暗暗咋舌。宁海沈家果然势大，连这种管控药品都能随用随有。
    又何至于将一个高中生逼迫至此？
    他点头示意，关上房门。不想多管闲事。
    自己本就栖身于此，实在能力有限。
    吴同看着王叔手持针管靠近沈念安，心生不忍。
    针剂注入身体，他就会顺从不再反抗。同时情绪稳定的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再沉沉睡去。
    吴同双手向后护住沈念安，语气哀求。
    “能不能不用这个……”
    “昨夜我们遇到飙车的找茬，他都没有失控……”
    “我抱着他，安抚他。他很快就从暴躁的情绪中清醒了。”
    吴同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害怕这两人看出什么。
    吴姐无视他的话，抬手示意王叔继续。同时搀住沈念安，低声说。
    “我以为，让他和同学多相处是好事。”
    她看向吴同。不屑，轻视。又带着些体面人不想被看出来的反感。
    “原是你们过界了。”
    吴同当下心坠入谷底，抓住沈念安的手适时放开。心底最想守护的秘密被无情揭露。他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童。
    冰凉的液体被推入，刚刚那个死死拽住他毛衣的男孩，手指渐渐松开。无力的倒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
    电梯上行，带走了他的思绪。
    吴同抱着满怀空气蹲在楼道里，朝面上狠狠一巴掌。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杨齐下巴擦伤，胸口和后腰上有好几处大块的淤青。好在没有伤到筋骨，用些红花油几日就能好。
    钱顺帮忙揉搓，他疼得面部扭曲，口中大骂。
    “这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钱顺闻言。手上加大力度，疼得他嗷嗷惨叫。
    “你得了吧，下次再敢自己落单试试！”
    “他现在约等于个社会闲散人员，你们仨谁能跟他对着干？不想高考了？？”
    钱顺一句话说到点子上，言语中竟有将沈念安列为自己人的意思。
    杨齐不再回嘴，由着他按。拿出手机胡诌个理由给吴同和自己请假。
    老张发狠蒯着头顶几根毛，气哼哼的回复信息。这群毛孩子都翅膀硬了！越是快到期末考就越是生事端！
    休整半日，吴同杨齐携着多日未进教室的钱顺返校。三班班主任激动得大冬天一脑门子热气，自己出勤率被批了半个多月。这小子终于来上课了！
    杨齐被吴同通红的双眼吓到，他知道今天的事皆是因自己贪玩所起。不敢追问他带走沈念安后发生了什么。
    钱顺让他在家多休息半日，吴同沉默摇头。他现在不想独处，更想去教室人多的地方呆着。
    这节课是老张主课。吴同坐在最后一排，眼睛失神望着杨齐身边空空的座位。
    一切讯息排山倒海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怎么办。
    他是不是就要回宁海的家了。
    生这样的病，一定很难受吧。
    每次清醒过来都被绑着，手腕磨的一定很痛吧。
    吴同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得发紧，难受的很。黑笔在掌心戳出星星点点。
    “吴同。”
    “吴同？”
    “吴同！”
    老张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这孩子是怎么了，心思都不在课堂上。
    他忍住怒气，将问题再重复一遍。
    吴同脑袋生锈般费力转动，回答的磕磕巴巴。好在答案是对的。
    刚好下课铃响。
    教棍拍在讲桌上，激起一阵粉末。老张将小蜜蜂摘下耳朵，清清嗓子。
    “来我办公室。”
    依旧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但吴同知道，是自己这会儿心乱了。
    他一直看着老张反光的头顶以示尊重，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这段时间他真的有努力学习，用了比以前加倍的心血。
    他真的很想去宁海，能一直陪着沈念安。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度。
    十分钟很快过去，老张说得口渴。
    吴同盯着他有裂纹的唇角，开口。
    “我会让胡淼淼回来上课的。”
    分开之前，他唯一跟自己分享过的事情。如果沈念安不能留在临水，他一定希望这件事有一个好的结果。
    吴同转身大步离开
    老张正吹着保温杯上的茶叶渣，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愣住了。
    这孩子到底听没听进去话？
    等一下？胡淼淼？
    夜里吴同让杨齐带点贴身衣物，跟室友打好招呼。查寝后偷偷溜出宿舍。
    一前一后，在交错纵横的巷子里穿梭。
    沈念安没有把胡淼淼的住址说的非常具体，所以今晚只能碰碰运气。
    杨齐脸都绿了。
    “刚被人堵了一次！还去这种黑咕隆咚的地方！赶紧走啊，回家！”
    吴同示意他别多话，几经折转还是回到了住处这条小路。
    难道被发现后，她搬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干脆找人打听一下。
    目光搜寻到一个站在墙角的女人，他嘴角挂上温和的笑。抬手。
    “哎！美女姐姐！我……”
    杨齐脸更绿了，在身后跳起来抓住他打招呼的手。一脸不可置信，言语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艹！吴同你堕落了？？你干嘛？晚上找一个回去暖被窝吗？？”
    他伸手从上至下掏遍吴同身上所有口袋，翻出来十二块五的零钱揣进自己兜里。
    “我告诉你，我坚决鄙视你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再说…你这钱也不够吧……”
    吴同鼻孔里哼哼唧唧。
    原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太多人，连钱顺都没有带来。但是这家伙一路上唠唠叨叨一刻不停，烦都要烦死了。
    远处的女人见这二人一副穷酸学生气，拉拉扯扯不知在商议什么。扭着腰肢儿晃到一位中年油腻男怀中。
    吴同反手将几张纸币和钢镚又掏回来，低头附在杨齐耳边小声絮叨。
    半分钟后，杨齐眼睛转来转去，瞪得溜圆。惊讶得嘴巴一直没合上。
    “你…你说胡淼淼退学了？还在这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