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区充满烟火气息。有路灯的一侧是开发后新建成的高档小区，和老民房隔街相对，很有时代更迭的意味。
    在外租房的学生和附近的住户是这条街的消费主力军。
    钱顺手里抓着一串轰炸鱿鱼和一桶串串香往回走，拱着鼻子搜寻着下一个目标。
    肺炎住院一周，钱妈从始至终没露面。只出院时派了司机来接，并且旁敲侧击的告诉钱顺，宁海分店她已经安排人先上手了。想接店，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目的达成，他打发走钱大昌又在家里躺了一周享受病假。因为害怕碰见沈念安一行人，只能白天睡觉，晚上溜达。
    巷子里，吴同攥紧了沈念安的口罩。眯着眼睛模糊回忆刚刚那个姑娘的身影。
    好像…是有点像胡淼淼的背影。
    可她怎么穿成这样？还……
    吴同冲上头顶的火气未消，一脑门子问号又砸下来，瞪大眼睛疑惑道。
    “到底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吧，回去清理一下。”
    沈念安没了口罩，将拉链拉到下巴。低头遮住口鼻。
    吴同紧握的拳头渐渐松懈，这会儿又觉得肚子饿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那家店就在不远处了。
    “我是来买火烧的！”
    “给你带了！”
    沈念安回头，从里侧口袋里掏出两个冒着热气的塑料袋。
    吴同总是习惯熬夜学习后吃夜宵，沈念安非常不推崇这种牺牲睡眠时间的方法。但是学校周边有什么店好吃，两个人已经摸得门儿清。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这火烧吃的人消化不良。
    吴同快走两步抓住他手臂。
    “既然买过了，那就把话说清楚再回去吃！”
    沈念安转身靠在了电线杆上，打开一个塑料袋自顾自吃起来。思索着如何体面的开口。
    “胡淼淼在巷子尾那也租了个房住，你一次没碰到过她吧。”
    “没啊，我俩又不太熟，碰到了也就点个头。”
    吴同莫名其妙，倚在他对面双手插兜，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团。
    一只黑色的猫咪冻得发抖，从屋檐上轻巧的跳下来。漆黑的眼珠看着沈念安，讨好呜咽。
    沈念安撕下来一块肉肠，顺手丢过去。
    “她不是请假，是休学了。现在跟那些女人一样，在巷子里揽客。你能明白吗？”
    沈念安是大概一周前无意中发现的。他从吴同那回小区，路上经常遇到搔首弄姿招揽客人的女子，他总能精准的躲开，敬而远之。
    那日下了薄霜，沈念安戴着冲锋衣上的帽子，远远瞟见前面有一穿着美丽“冻”人的女生。她戴着口罩，毛线帽盖住额头。双手缩在袖筒中取暖。
    司空见惯了，他正准备绕道远离。女孩像是抓到了机会，踩着高跟鞋几步上前大胆揽住他腰身。声音颤抖。
    “一百，做不做？”
    沈念安快速抽出两臂挣脱，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加快速度。
    女孩依旧没有放弃，捏紧对方冰凉的指尖，带着哭腔。
    她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甚至一开始有人来问价吓得逃回房间大哭。
    这个人看着像是学生。要不，价格再压低一些。
    “五十，五十也行。哥，我是第一次……”
    她多说的几个字，引起沈念安的注意。因为操场上送水的缘故，他跟胡淼淼接触过几次。
    “胡淼淼？”
    她明显眼神惊骇。
    沈念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他摘下帽子说。
    “是我，沈念安。”
    自此，胡淼淼积攒的勇气和自尊全部分崩离析。她抽噎着不敢再发出声音，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牵扯到女孩子的隐私，沈念安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吴同。晚自习将人打发回去后，就在整条巷子慢悠悠的溜达。准备碰上人以后问个清楚。
    前两次，胡淼淼见到他就跑。遇到了熟人她也想换个住处，可房子是刚租的。用光了她所有的钱。
    沈念安跑不过她，只好根据记忆里没有人住的房间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最后在巷子尾最后一家找到了她。
    经过交谈才得知，胡淼淼的父母是跑长途货运的，两口子一起出车在高速上追尾死亡。因为是全责，得到的赔偿少之又少。运输公司的黑心老板还拿走了一大部分，说是抵损坏的货物。
    胡淼淼有一个上初二的弟弟，爷爷奶奶年迈都有慢性病需要吃药。不得已跟学校申请了退学，又想铤而走险挣些快钱。
    老张觉得特别可惜，但胡淼淼坚决不接受在班里募捐。铁了心要退学。无奈之下帮她递交了申请，只对外宣称她请了长假。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吴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还是质问道。
    “那她刚刚为什么要…要亲你？”
    沈念安笑的云淡风轻。
    “我提出想要帮她解决学费，她大概是以为我对她有别的想法。想以身相许报答我。”
    “小姑娘，电视剧没少看。”
    沈念安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食物递过去。
    “现在可以吃了吧，再不吃都凉透了。”
    吴同接过，饼里夹的是他喜欢的小菜和肉肠。他满意的咬了一大块，口中含糊不清。
    “平时看你也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人能不多想嘛！”
    “大概是因为她也喜欢你吧。我们，同病相怜。”
    沈念安喃喃自语。吴同只顾得吃，很快将手中食物全部塞进肚子。心满意足的打嗝儿。
    “这么博爱，怎么没见你说过要帮我交学费？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念安怔住，半天没有回应。
    吴同呵着嘴里的热乎气儿，挑眉直视。等待答案。
    “因为，那时我不想和你再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因为，你比胡淼淼更坚韧。你只需要养活自己。你宁愿去发传单端盘子，也不走任何歪路。”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的你。”
    沈念安一字一句说的真挚诚恳，吴同心口暖烘烘的，像是泡在四十三度的热水里一样舒坦。
    他释然的笑，身体懒洋洋的贴上去，将沈念安挤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耳鬓厮磨。
    “你倒是说对了。”
    嘴唇在侧，离沈念安耳垂只有零点五公分的距离。
    “现在了解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沈念安…”
    他吐着热气，故意挑逗着男孩。另一侧手掌怕冰到他，隔着里衣游走在胸膛。
    换作之前，沈念安一定慌不择路躲闪，抗拒他的双手。
    这段时间跟吴同在民房一起复习相处，这家伙时不时就发癫在他屁股后背小腹摸一把。搞得人都免疫了。
    心生一计，沈念安抓住吴同不安分的手，向前发力。将他抵在这户人家堆在门外的煤球上。
    他带领着，从里衣下摆直接钻进内裤边缘。皮肤轻颤，眼神戏谑。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喘着气，吴同被他大胆的举动惊到说不出话来。急忙抽出手。
    “你干嘛？！”
    “混小子！快把衣服塞进去，冻着了仔细你屁股！”
    煤球堆在门外略微晃悠，摩擦着门板吱吱扭扭。尖利的女声顿时穿破墙壁。
    “睡不睡觉啊！要谈生意带回去谈！别打搅老娘清静！一群死人！”
    二人立刻噤声，不再打闹。缩手缩脚往回走，约定好下次一起去找胡淼淼，劝她回学校。
    路上很黑，沈念安吴同一前一后。偶尔搭话。刚刚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补眠时间甚少。
    小道上早市卖菜的商贩已经开始摆摊，蹬着三轮车压过坑洼积水的路面。
    这个时间去备点菜一定很便宜。
    吴同瞅准一个头戴雷锋帽的大爷走过去，面前大白菜水灵灵的还挂着霜。一看就是夜里刚从地里摘出来的。多买上几颗，做点泡菜下饭。沈念安应该也会喜欢吃，杨齐就更不用说了。
    他觍着脸砍价，最终定价三毛五一斤。又磨了大爷一个蛇皮袋子，开始装菜。
    沈念安就站在一边，看着这市井小民蹲在地上为了五分钱争得脸红脖子粗。觉得惯有意思。
    袋子装满，吴同一起身往肩上一甩。正准备离开。
    更远处的路口传来若有若无的打斗声，就是大爷刚刚骑车过来的地方。
    吴同身子半弓着，探头说。
    “好像有人打架？”
    沈念安也听到了，但是夜里太黑。没有路灯的地方压根看不见。
    他询问道。
    “要不要报警？”
    吴同一蛇皮袋背走了一半的销售量。大爷在地上继续摆着白菜，军大衣拢了又拢。干瘪的嘴唇哈出热气。
    “别过去啊。”
    “那边打架呢。小伙子瘦，一看就是纯挨揍的样。刚才我过来的时候都按地上了！”
    吴同也不是路见不平的侠客，况且今天还带着沈念安。
    他回头，示意沈念安不要多管闲事。背着袋子走在前头。却在经过路口时听到呼叫声，顿时脸色大变。
    “狗日的！今天你整不死我！改天最好别让我逮到！”
    随即又是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和痛苦的闷哼。
    吴同扔下蛇皮袋，脱下棉袄甩在身后，跑的飞快，神色慌乱。
    跑进巷子，拳拳到肉的声音愈加清晰。
    “你的好兄弟呢？掏心掏肺的还不是被那个姓沈的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