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胶着，沈念安费力抽出手，隔着毛衣狠狠拧了一下吴同腰侧。
    “吴同……你他…妈冷静…”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细细的鞋跟敲击着地面。
    吴姐今天照例来做卫生，在楼上等了沈念安两个小时。正准备回住处。
    吴同找回思绪，控制着身体弹射后退，从来人身前掠过，一下撞到对面瓷砖上。
    吴姐被这道黑影吓了一大跳，后退好几步。抚着胸口，认出是吴同。
    刚要开口，又看到沈念安从楼梯下走出。二人脸颊均是红扑扑，额头上有晶莹的汗水。
    吴姐脸色变了变，看向吴同的眼神略显怪异。语气不悦。
    “小安，上楼去。天冷，以后不能这么晚回。这里可不比宁海，晚上有醉汉冻死街头也是常事。”
    指桑骂槐。
    吴同感受到沸腾的血液平息，将沈念安蹭歪的帽子戴正，拍拍他肩。小声道。
    “你…上楼去吧。”
    他不想这个家住海边的保姆一起出去，连寒暄几句都不想。转身拢紧衣服跑进黑暗中。
    沈念安也听出吴姐话里的夹枪带棒，不多言语。面无表情的走进电梯。
    吴姐挎着包心事重重走出小区，手心的汗水浸的手机滑不溜秋。犹豫再三还是拨通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好几日没见杨齐来上课，吴同给他发信息也回的不勤。说是特长班的课需要恶补才能跟上进度。
    自习刚结束，下一节是体育。没老师占课，一群男生抱着篮球兴奋准备冲去操场。
    老张阴着脸一脚踹开后门。
    稳准狠。
    “吵什么吵！一个楼道就咱们班最吵！再吵把这节课占了上数学！”
    瞬间噤声。
    寂静了三分钟，老张一边眼神威慑一边走向前门，拿石块抵住门边。
    “把门开着！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前后一通，沈念安脚趾猛地蜷缩。凉风顺着裤脚缝隙直往里钻，两条腿瞬间没了热乎气儿。
    大部分人都提前去了操场，教室里后排只剩沈念安和吴同两人。他从书袋最底下掏出那对返工N次的护腿，磨磨蹭蹭绕到杨齐位上。手伸向沈念安小腹。
    沈念安大惊，反应迅速掐住他手腕。眼神四下观望。
    “你干嘛？！这在教室！”
    吴同甩了甩手里的物件，鼻子轻哼一声。
    “你怎么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保暖的！你套腿上看看合不合适，松紧带还可以调。”
    沈念安眼里的慌乱褪去，镇定自若接过。小声嘀咕。
    “还不是被你搞的，都应激了。”
    还有，你才受精！你全家都受精！
    当然第二句话没骂出来，他就脱掉鞋子将护腿从脚上穿过，提到大腿。
    不松不紧刚刚好。
    吴同将他外裤撸下来，看着一点也不臃肿。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想到从脚上套呢？只一门心思想脱沈念安裤子。
    咳咳…
    他清清嗓子。
    “正好体育课你出去走走吧，看看走路时会不会掉。”
    马上就要打铃了，沈念安应了一声，抬头看到挂钟。转身走出了教室。
    吴同把棉花絮的很密很扎实，这样既不臃肿又保暖。搭配着暖宝宝用，沈念安这会儿腿间都热的出汗了。
    只要伤腿不痛，他还是很乐意来操场凑热闹的。
    吴同紧随其后，下楼拐弯去了反方向的医务室。之前去打针，他见过姜枫那里的窗户，冬天是用塑料纸封起来的。最近没时间出去，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零头，能封一下沈念安的桌腿。
    医务室没什么人，姜枫在门口立了一个躺椅，懒洋洋的瘫着。一身白大褂，面上蒙了一个蓝色一次性口罩，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姜医生。”
    吴同走近，以为他在睡觉。
    “姜老师？”
    姜枫一把扯开口罩坐起来，语气嗔怪。
    “都说了叫我枫哥枫哥！这俩称呼都太显老了！记住没？！”
    吴同呆呆点头，和他说明来意。
    “应该还有吧，我跟学校申请买了一整卷呢。”
    姜枫嘴巴不断吐槽，打开杂物间翻找。
    “要我说，你们这地界是真不适合人类生存。冬天太冷了，早知道这么冷，打死我也不上这来签三年的合同……”
    说话间，东西找到了。吴同估摸着缠几圈的用量，拿剪刀分开一截。叠成一小块就要走。
    “谢谢，枫哥…”
    他叫的拗口，姜枫却眉开眼笑。
    “走吧走吧！我还以为你是来替沈念安拿止疼药呢！这点事谢什么！”
    吴同假装不经意的问。
    “他…经常吃止疼药吗？”
    “那可不。”
    姜枫锁上门，从药柜上拿出一瓶递给吴同。
    “喏，就是这个。这是处方药，轻易不用。平时有病人需要我都是一粒两粒的开。”
    姜枫神色难掩愁态。
    “你跟他关系好，劝劝他。这种药不能长期吃，有成瘾性。平时注意保暖，多锻炼锻炼促进血液循环。”
    他叹着气又将药收回锁进柜子。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临水，这种气候对他身体太不利了。”
    吴同一一记下。他也好奇过，沈念安这么好的成绩，即便不做运动员，在宁海考个好大学也是很轻松的。为什么会来临水这种小县城。
    自由活动后，沈念安跟着一排女生。坐在球场边缘看球。
    刚刚下楼吴同还在他身后，集体活动的时候身为体委却不见了。还是班长顶上来替他喊口号。
    沈念安注意到身边的女孩，调位后她就坐在吴同前一排。个头不高，中短发。喜欢扎马尾，皮肤黑的跟吴同差不多。平时借个纸笔，跟他说话都会脸红。
    不似班里女生会偷偷涂一点唇彩面霜，她嘴唇发白，有些起皮干裂。住校生，衣服也是两套冬季校服来回穿。看起来家庭条件很一般。
    此刻她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加入了给心怡男孩送水的行列。相比于其他女孩的奶茶热饮，更显用心。
    吴同从教室里出来就加入了打球队列，脱去外套。里面是一件无袖球服套着毛衫。
    人群中不时有大胆的女生叫好。战况正酣，男生也扯掉衣物打着赤膊吹口哨回应。
    沈念安坐得离一群女孩二尺远，装作好奇小声问道。
    “你，是准备送给吴同吗？”
    一众围观群众侧目唏嘘。
    女孩抿着唇，两颊黑红低着头。脸上是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没，没有……不是。”
    说完将保温杯揣进袄里，裹紧衣服跑开。
    沈念安怔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撞破了少女心事。
    本来是想套个近乎，结果…
    吴同不知球场那边发生的事，热的大汗淋漓，回到教室里找出汗衫换下。
    “胡淼淼，你水倒我一半，回头打一杯给你。”
    胡淼淼就是今天在操场上准备送水的女生。她不自觉看向沈念安，闷闷回答。
    “要喝自己接，我这没有。”
    吴同擦着汗，表情愕然。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
    刚接的开水没法喝，平时他用了谁的温水都会重新接整杯还回去。
    女孩子嘛，偶尔心情不好，不想借也很正常。吴同没往深处想，长臂一伸抓过沈念安的杯子猛喝一气。
    薄薄的塑料膜绕着桌腿来回编了好多圈，雾蒙蒙像结了霜的玻璃。冷风被隔绝，沈念安双腿置于其中，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连吴同用了自己的水杯都没在意，心情大好。
    “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吴同背靠在桌子上休息，硬硬的头发茬盖不住涔涔汗水。
    “这有什么的，一看你们城市人就没猫过冬。那塑料膜封起来隔风农村人都懂。”
    吴同看着他眼底的光，心中欢喜。
    谁也没想到塑料膜取暖会在整个年级风靡起来，有怕冷的人效仿吴同做法。再没有上课冻成冰棍儿的困扰。
    老张抚额长叹。
    “这下臭脚丫子味儿更散不出去了！”
    钱顺一样约不出忙成狗的杨齐，又不好意思耽误吴同上自习。三人组群聊里好几天没人冒头。看到班里女生模仿沈念安缠桌腿，听说是二班哪个喜欢他的姑娘做的？
    这小子整天病恹恹的，到底有什么好。
    他在群聊里旁敲侧击的打听，只得三个字。
    不知道。
    杨齐几天没去班里是真不知道，吴同郁闷的是明明自己才是田螺姑娘，怎么传出去变成了有女生暗恋沈念安。
    那日体育课后，胡淼淼和人说话更不敢抬头了。看到吴同都躲着走。
    这厮神经大条，察觉不到自己变成了瘟神。别人看到就绕道。沈念安思量，是不是自己当日唐突了。想着找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下。
    杨齐消失了一周，终于又在早自习出现。一见到吴同就没了骨头，掐着他脖子哇哇大哭。
    “同啊！那特长班不是人呆的啊！全都是天赋怪，我比不过啊！到那一样要背书，老厚老厚的乐理和声乐基础。我不想去啦！”
    鼻涕眼泪蹭了一肩头，吴同哭笑不得。只好呼噜着后脑勺安慰。
    “好啦好啦，钱都交出去了。下不了贼船了，你就好好学吧。是谁说的要跟我一起去宁海上大学呢。”
    杨齐擦干净脸，收拾好情绪准备上课。伸手在桌洞里一摸，一掌厚的试卷整齐的摞着。
    吴同扯下嘴角，挤出笑容。
    “这一周发的，尽快交……几科都催呢。”
    杨齐哭的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