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沈念安都没有在学校露面。
    能把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混子塞进全是佼佼者的二班，也能看出杜庆的父母在临水的关系实力。第二天就带着人趁着课间冲到教室找人，泄愤不成直接在主任办公室讨要说法。
    学校只能先安抚，称事情既然已经报警，就配合警方的调查和安排。等到杜庆伤势稳定再做处理。
    公安对于这种学生斗殴的事情也很头疼，双方都是未成年，监护人那边各执一词。
    杜庆主要伤在头部，流血时看着严重。清创后也只是面部和头皮的擦伤，鼻梁骨折，门牙断了两颗。用纱布包扎后再加上肿胀，头变得原来两倍大，像杆变异的毒蘑菇。
    至于家长宣称的沈念安要把他推下看台，属于肢体冲突。没有实质性的发生构不成犯罪行为，不能作为证据。
    而杜庆的惊吓后遗症，连续做噩梦，无法入睡。严重程度也不足以作为判断伤势的条件，所以只判定为轻伤。
    沈念安一方则称在事件发生之前，杜庆对沈念安进行了性骚扰。触碰了他身体的隐私部位。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沈念安只是防卫过当。
    在场上课的学生都看到了。
    但当老张在班会上寻找证人时，迎击他的一颗颗埋下去的脑袋和沉默，大家都惧怕沾上杜庆这块烂泥巴。
    他私心里是相信沈念安的。杜庆从高一升上来，在以前的老师口中就劣迹斑斑。而沈念安在转校前的档案他都看过，在宁海成绩就很优异，还获得过很多比赛的奖项，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老张的食指在讲台敲的叩叩响，环顾全班。
    “我再问一次大家，那天在操场动手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事实，不偏袒任何一方。”
    回应他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杨齐低着头扭脖子，余光看吴同没什么反应，自己也不想当出头鸟。
    吴同头都快埋桌洞里去了，在底下把自己的大拇指啃出血来。他跟沈念安不是仇敌，但也算不上…朋友…吧。不替他证明，他可能又要转学了，替他作证又……
    不管了！
    心里有一股正义的小火苗燃起来了！
    吴同站起来。“张老师，我单独给您说。”
    杨齐向来和他统一战线，也立马举起手。“还有我！”
    老张的嘴角弧度上扬。
    将事情全盘托出，吴同心里松了一口气。
    三方调解中。沈念安因为有了人证，只赔偿了杜庆的医药费，学校记一次警告处分。
    杜庆妈听到儿子真的伸手摸了男生屁股，气得脸都绿了。又暴打了杜庆一顿，现场哀嚎连连。
    “妈！妈！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打完了自己儿子，又在调解室败坏沈念安。大骂他是个男娼妓，勾引自己儿子，只要人在临水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杜庆爸在一旁看着无能的儿子，泼妇一样的老婆，脸色铁青。
    “还不走！还嫌不够丢人吗？！一中你不要呆了，明天就给我转学！”
    沈念安听完结果自顾自的离开，身后的谩骂声越来越小。
    安排了司机带吴姐回去。
    他想。
    他大概知道帮他的是谁，这不是第一次他挡在自己身前。
    一中开学来的第一次小考。
    吴同帮忙将最靠近走廊的一排桌子拉出门外，屋内课桌分散，作为考场。
    沈念安赶在铃声落下前进门，旁若无人的清空桌面准备考试。原本喧闹的教室在他进来后瞬间噤声，随后又逐渐恢复。
    吴同隔空递过去一支2B铅笔。
    “喏，给你。”
    沈念安扭头迟疑了几秒钟，伸手接住了。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参加考试，还真没有准备。他捏捏笔芯，已经削成好涂的形状。
    然后低头用轻不可闻的音量说。
    “谢谢。”
    “你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吴同用小拇指掏掏耳朵凑近，故意逗弄。
    沈念安的睫毛轻颤，嗓音有些不自然的尴尬。转头看向吴同的眼睛，又说一遍。
    “我说，谢谢。所有。”
    吴同心满意足的笑了，露出两排大白牙。长吁一口气。
    “呼～考试！”
    这死孩子！终于会说人话了。
    结果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沈念安同学第一次小考年级第七，班级第三。比吴同平时发挥最好的名次还要高。
    吴同这次正常水平，年级二十二，班级第十一。
    老张捧着成绩单乐的嘴都快歪了，押到宝了。如果沈念安能在一中高考，这升学率和重点率又稳了。
    杨齐趁沈念安去厕所偷偷坐到吴同身边，翻看着沈念安的试卷。
    一边看一边念叨。
    “我靠…这都怎么写出来的，这化学都快满分了，我看他上课也经常睡觉啊。”
    他仰面长叹。
    “这就是天赋吧！这让我们挑灯夜战埋头苦读的普通人怎么赶得上哪！”
    吴同正在检查错题，闻言拿起厚厚的英语词典敲了下杨齐脑袋。
    “我看你挑的是网吧的灯，吃的是追漫画的苦吧！”那吊尾的分数，吴同都不想瞅。
    沈念安一上午四节课确实有一半时间都趴在课桌上闭眼凝神，但眼皮下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根本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有老师点到他回答问题，站起来照样对答如流。
    杨齐泄了气，后背靠在吴同肩膀上。绒绒的头发来回扫着吴同的脖颈。
    “都怪钱顺！真的！他总叫我去打游戏！回去我就把那些漫画书全烧了！”
    吴同才不相信。
    “你舍得吗？都是你一番一番追的。我还不知道你！”
    杨齐笑了说舍不得。随即坐正竖起中间三根手指。“但我发誓，一定好好复习！下次绝不倒数！”
    然后转身将脑袋抵在吴同肱二头肌上，“那今天咱早下一节自习，出去开个小灶行吗？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没听到吴同应声，杨齐立刻带上惨兮兮的表情。
    “我吃食堂吃的嘴都要废了，那糖醋里脊都是番茄酱炒的，那里脊里头全是面都没肉！还有那米饭馍馍吃着吃着就能吃出老鼠屎来！还有那汤！跟汗脚洗出来的洗脚水一个样！还有还有……”
    杨齐越说越来劲，连带平时钱顺帮忙带的外卖都吐槽一遍。
    “停停停！”
    有这么难吃吗，平时吴同都是有得吃饱就行，让他说的都有点恶心了。
    “说吧，想吃什么？”
    预谋得逞，杨齐立马抓住机会。
    “我想吃梅干菜扣肉！再烙几张饼夹肉！今晚做了明早还能吃一顿！”
    吴同黑线，您可真会吃。又是煮又是炸的还得去买五花肉。看来今天不止要早下一节自习。
    沈念安从厕所回来，在后门小站了一会儿。将吴同和杨齐的说笑互动尽收眼底。
    他轻弹了下指间的水渍，掏出纸巾擦拭。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跟那个杨齐，关系很好？”
    吴同一脸当然了的表情。
    “是啊！我俩一个村的，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铁磁儿！我经常住他家。”
    “哦。”
    沈念安低头，将用过的纸巾在手心使劲团了团扔出去。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吴同就带着杨齐开溜了。他蹲下迈着鸭子步一步步往后门挪，还差点被沈念安伸出的小腿绊倒。
    这俩人一跑自然少不了钱顺，一听吴同要开小灶。直接得了令提前去买吴同要的三层五花肉。
    等到肉买回来菜备齐，都已经八点多了。杨齐和钱顺为了一顿加餐晚上都没吃，饥肠辘辘的等着。
    “先说好啊，不能催，就杨齐嘴刁。非得吃这么麻烦的！”
    吴同把大料加好，五花肉洗净冷水下锅。待肉七成熟后又用热油炸。
    厨房里散出的肉香香的杨齐无心再继续打游戏了，十分钟一小跑过去看进程。
    将肉片切成大概一厘米的厚片码进碗底，覆盖上调味后的梅干菜。放进蒸锅。
    这城里的蒸屉还是不如农村的大灶，柴火灶做出来菜的会有木质香。
    趁着肉在锅里，吴同把发面饼烙上。用厨房角落剩余的几根干瘪丝瓜搅了一个蛋汤，一会儿解腻。
    他擦擦手走出厨房。
    “这厨房你多久没进过了，丝瓜都能放干巴。”
    钱顺舔舔唇嘿嘿一笑。
    “从你俩走了火都没开过。”
    历时两个钟头，晚饭变成了宵夜。吴同一双无情铁手拿过滚烫的碗往盘里一扣。油汪汪的肉片混杂着梅干菜的清香，把饼子撕开往里一夹浇上汤汁。一口下去，杨齐幸福的原地跺脚，眼里都是对吴同的景仰。
    看这次的饭菜跟平时比超常发挥，吴同随手用手机一拍，将彩信发给了他爸。
    吴世勇离开临水多日，吴同买了新手机后就试过联系他。陆续打过电话发过短信都石沉大海。不知道是换了电话，还是有意躲避。
    吴同分的饼大，一团面做出九个饼。一人两个吃的肚儿圆，剩下一个留作明天的早饭。
    指针已经转向十二点，满足了口腹之欲，三个人各自回屋睡觉。
    沈念安看到吴同鬼鬼祟祟的蹲下就知道他要跑路了，故意伸出一只脚。看到吴同差点摔个狗啃泥，心里莫名的畅快。
    逃课的前脚出门，沈念安穿过走廊就去了老张办公室。
    老张看到自己的香饽饽走了进来，笑容可掬的问道。
    “怎么了沈念安？看你在学校适应的挺好的。找我什么事？”
    “张老师，吴同和杨齐晚自习逃课去校外了。”
    沈念安不紧不慢的说。
    啊？老张面上的法令纹抖了一下，这是来打小报告的？看来是跟同桌相处的不太好呀。考过试要排座位了，不行就尽快给他俩分开吧！
    “哦～行我知道了！这个事我明早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沈念安点头应了一声回去了。
    头天晚上等这顿饭睡得太晚，早上闹钟响了几次才把人叫醒。吴同和杨齐蓬头垢面，衣服七扭八歪的还穿着拖鞋，迎面遇到了在教室门口等候多时的老张。
    “逃晚自习，夜不归寝。早自习你俩给我蹲外边读！”
    吴同想破脑袋也没明白怎么回事，昨天走之前都打听好了，老张昨天不看自习的。真是点儿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