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同在砖窑厂碰了个软钉子，招工的负责人就是村里的，其实都认识。平时看吴同身量高壮，蜜色皮肤，胸前的肌肉拍起来梆梆作响。以为遇到了好苗子，一看就有把子力气。
    结果一看身份证，未满十六岁差半个月。工头摆摆手，说你回家吧。
    其实是吴同的身份证年龄小，在他那个年代很正常。农村生了娃，有的都满地跑了还没上户口。吴同妈生下他就跑了，更没人上心落户口的事。还是村委会看小孩可怜，抱着去给办了证明。
    吴同没招了，狠狠心凑到工头面前。
    “张叔，我确实有困难，我得用钱上学。您看别人一块两分五，我这两分二行吗？”
    本来他打算着四块砖就是一毛，四十一块。那他一天干个一百块钱没问题，哪天超常发挥说不定能一百多。现在遇到这情况，只能退一步。
    工头有些不落忍的抬头看了眼低头的男孩，这搁别人家，孩子正是叛逆刺头又难搞的时候。这吴世勇天天除了睡娘们儿真他妈啥都不干！
    “咳咳…嗯，你到后边办公室等我”
    语毕，吴同顺从的进屋找了个马扎坐那等着。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工头摘下安全帽进屋。往桌上放了两张纸。
    “填表”
    吴同立马站起来鞠躬，“谢谢叔！”
    “得得得别谢我，不好好干一样走人听见没！”
    张叔拍了拍他的肩，“明天早上六点来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县里有规定，高温天气力气活不准加干。想挣钱也得要命。中午有一顿饭，管饱不管好。碰见检查的，谁问你都是十七，记住了吧！”
    正好还少给吴世勇做一顿饭，吴同巴不得呢。板板正正的签好了大名。有了工作，他就能继续念书了。现下心里雀跃的脚趾都在搓地。
    “那我就先回去了叔”
    “等下，把你签的那个，一式两份，带走一张。”
    吴同抓起这张“卖身契”，低头看到工资一栏清楚的写着2.5分/块。眼睛有些酸涩
    张叔此刻脸色柔和，语气也放软了。
    “一视同仁，不可能让你比其他人少。好好念书，你以后，会比你爸强。”
    夕阳下是男孩奔跑的剪影，他一口气狂奔到村口，坐在石碾上喘着粗气等候。今天一大早杨齐就坐大巴去了县城，帮吴同打听助学金的事。
    一骑尘土飞扬，趿拉着人字拖的杨齐从车上跳下来，嘴角带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的申请表拍到吴同身上。
    “我就说行的，开学提前一个星期去交上去，就等着收钱吧你小子！”
    一天之内有两件好事发生，吴同心里的石头一一落地，轻松的想绕着村里跑上三圈。他碰了下杨齐的肩膀。难得的说了句。
    “谢了”
    “轻飘飘一句就把我打发了，你必须请我上网！还得包夜！等你提前去学校我跟你一起，我都跟顺子说好了，到时候住他家里。”
    吴同听后闷闷的没作声，杨齐听到他指节按的咔咔响，知道他又想犯矫情了。
    “你别不知好歹啊，人顺子是跟我们玩的时间短，但是遇事真没得说，就你的助学贷款没他找找关系真没这么利索，毕竟你是有实际监护人的。银行想给你拉下去你也没辙。”
    “真不是！”吴同解释。
    “已经麻烦很多了，我真不想再欠别人了，你是我发小，我心里还能舒坦点。但是顺子…”
    杨齐撇了他一眼，“起开啊，扭扭捏捏，你忘了这位爷什么德行了。他没直接把你三年衣食住行包了已经够体面了，刚刚人差点跟我回来。”
    顺子大名钱顺，这名字一听就来财。家里是做内衣工厂的，他母上大人设计内衣发家，爸爸就在自家公司任职，约等于吃闲饭。
    说是包罗了整个临水县女人的内裤也不过分，听说到了国外，都能买到这个牌子。钱顺是独生子，他妈妈在家很有地位说一不二，也不打算再培养小号，所以这位小钱总从手指缝漏出来点油水，都够给吴同打补丁了。
    这小哥俩儿也算不打不相识，高一的时候吴同在学校一般很少交朋友，因为交朋友就要社交，今天出去吃个饭，明天再去上个网，后天再出去唱个K。他没这么多时间和闲钱。
    但是他有副皮囊，吴同和吴世勇其实长的很像，脸小五官硬，线条流畅，剑眉星目。睫毛浓密的像硬硬的发茬。跟杨齐在篮球场打过几次球以后就开始有小姑娘来频繁送水。
    钱顺选了个吴同落单的时候，他几乎和杨齐形影不离太难堵了。一次性带了五个人，结果五个人都被吴同这个牛犊子拳拳到肉的打趴下了。
    吴同也纳闷，自己本本分分，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物。钱顺看局势扭转，又不想就此罢休。料定对方大概已经没力气了，欺身而上就压制住吴同。
    一边掐一边吼叫。
    “抢我女朋友！抢我女朋友！搞死你！！”
    吴同费力掰开几根手指才能说话。
    “咳咳…你女朋友哪位啊同学，我真不认识！”
    “就那个穿白裙子，每次打球给你送水的！你敢说你不认识！不认识你喝水！喝泥马！”
    “我真不认识！每次有人送水我不好意思拂人面子。水我都是分给其他人喝的，你松开！”
    吴同不挣扎了，体力也快耗尽。他直接放弃反抗，心想着让对方赔医药费总比自己出钱好。
    钱顺听完狐疑的松开了手，一扭身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吴同边上，耳朵里只剩下累极的粗喘声和喊疼。
    一刻钟后，吴同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腿一瘸一拐的往医务室去。没一会钱顺追过来，有些嫌弃的掐了一把，那五个人也互相拽起来跟上去。
    后来俩人一对账，确实有穿白裙子送水的姑娘。关键是钱顺没有追到手，就敢宣称是自己女朋友了。人心里瞄的是吴大帅哥。吴同瞬间底气足了，觉得自己占理。就这么讹了一笔医药费，又交下了一个朋友。
    吴同从回忆中拉回思绪，“从今天开始，我再不说一个谢字。”他握拳锤了下对方胸口。
    “都在这里了！”
    杨齐这才满意的露出了笑意，贱兮兮的附上吴同耳朵。
    “谢真的不用提，叫声爸爸就行，我先提钱顺应着～”
    “艹，滚你二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