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钻进工作室时，苏晚星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两个版本的试听链接已经在平台上线，页面上的播放量数字还停留在初始状态，像两颗尚未滚动的骰子。
    雪球趴在键盘旁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面，把几张废乐谱扫到了地上。苏晚星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纸张，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技术部的消息：“数据实时更新通道已打开，刷新页面就能看到动态。”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刷新。
    白色进度条缓缓爬过屏幕，林薇那版带电子音效的播放量先跳动了一下：157。紧接着，她的纯钢琴复调版也动了：89。
    差距不算大，但足以让人心里发紧。苏晚星端起桌边的冷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指尖的微颤。她知道林薇在业内人脉广，提前打点些渠道并不奇怪，可当数字真切地摆在眼前时，还是像被琴键硌了一下。
    “别慌。”她对着雪球轻声说，白团子像是听懂了，抬起头蹭了蹭她的手背，呼噜声像台小型发电机。
    手机又响了，是陆知衍。苏晚星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才接起，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醒了？”
    “嗯。”
    “数据看了？”
    “刚刷出来。”她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风带着露水的潮气涌进来，“她那边高一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我让法务部查了下她的推广渠道，有几个音乐类账号是付费置顶的，不算违规，但确实占了先机。”
    苏晚星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我知道。”
    “需要我……”
    “不用。”她打断他，语气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说好是公平赌约，就按规矩来。”
    陆知衍没再坚持，只是说：“中午我过去，带午饭。”
    “再说吧。”苏晚星挂了电话，转身时发现雪球已经跳上窗台，正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哈气。她忍不住笑了，这小家伙，连自己都怕。
    上午十点，播放量差距拉开到了五百多。林薇甚至发了条朋友圈，配着电子音效版的片段，文案写着：“流行的本质是共鸣，太复杂的旋律只会让人疲惫。”下面点赞的人不少，其中几个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制作人。
    苏晚星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坐到钢琴前。她不想盯着数字焦虑，索性打开录音软件，把昨天改好的泛音版demo再录一遍。指尖落在琴键上时，心里的烦躁突然散了些——比起纠结别人的评价，她好像更在意这段旋律有没有真正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录到副歌转调时，雪球突然从窗台跳下来，踩着琴键跑过。一串杂乱却清脆的音符混进录音里，像不小心泼进清水里的墨滴，意外地添了点灵动。
    苏晚星停下演奏，看着在琴凳下打滚的白团子，突然觉得，或许听众要的从来不是“复杂”或“简单”，而是有没有藏着这样真实的温度。
    中午陆知衍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保温箱和一个猫爬架。他把组装好的猫爬架放在墙角，雪球立刻好奇地钻了进去，在绒毛吊球上磨爪子。
    “数据怎么样？”他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是番茄牛腩和清炒时蔬。
    苏晚星扒了口饭，含糊地说：“还那样，差着一千多呢。”
    陆知衍没看手机，只是往她碗里夹了块牛腩：“我上午去了趟音乐学院，把你的纯钢琴版给几位教授听了，他们说复调处理得很见功底。”
    “教授的评价又不能算进试听量。”她笑了笑，心里却暖了些。
    “但能证明你的旋律站得住脚，不是吗？”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就像雪球，不管有没有人夸它可爱，它都是只漂亮的小猫。”
    这话让苏晚星想起昨晚加的那个小音符，她低头扒饭，没再说话。
    下午三点，播放量的增长速度突然变了。纯钢琴版的数字开始加速跳动，从两千到三千，再到四千，和林薇那版的差距一点点缩小。苏晚星刷新页面的手指都有些发软，直到某个瞬间，两个数字交汇，然后她的版本彻底反超。
    她愣住了，反复刷新了好几次，才确定不是幻觉。紧接着，手机开始不断弹出消息，有同行发来的祝贺，有粉丝私信说“钢琴版听得想哭”，甚至还有几个音乐博主主动转发了她的版本，配文写着：“没有花哨的包装，反而听得清旋律里的呼吸。”
    雪球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蹲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傍晚时，林薇的电话打了过来。苏晚星犹豫了一下接起，对方的声音带着强压的怒气：“苏晚星，你是不是耍了什么手段？”
    “数据在平台上，谁都能看。”苏晚星的语气很平静，“林总监，愿赌服输。”
    林薇在那头冷笑一声：“别得意得太早，署名权我会让法务部处理，但你记住，在这个圈子里，光有才华是没用的。”
    电话被狠狠挂断，苏晚星看着黑下去的屏幕，突然觉得很疲惫。她赢了赌约，却没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像刚结束一场漫长的拉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陆知衍是在她准备关电脑时来的。他站在门口，看着趴在桌上的苏晚星，轻声问：“结束了？”
    她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嗯，赢了。”
    他走过来，没提林薇，也没说数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音乐盒，放在桌上。拧上发条，里面传出的不是流行旋律，而是一段简单的钢琴音，正是她那版demo里加了泛音的转调部分。
    “下午找工匠做的。”陆知衍看着她，眼底映着窗外的晚霞，“不管别人听不听，总有人会把你的旋律记下来。”
    音乐盒的声音清脆又温柔，像落在心湖上的羽毛。苏晚星看着那个小小的盒子，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
    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想暂时靠着这堵墙歇一会儿。陆知衍的手顿了顿，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雪球从猫爬架上探出头，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缩回脑袋，继续舔自己的爪子。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音乐盒的旋律在慢慢流淌，像个未完待续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