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菜馆藏在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幽静小巷深处，店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古色古香的装修，环境清雅，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低语声被潺潺的水声和若有若无的古琴曲掩盖。
    侍者显然认识萧砚，恭敬地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雅致小隔间，在暮色中别有一番意境。
    萧砚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温热的黄酒。“天气有点凉了，喝点暖暖身子。”他给沈烬倒了一杯，动作自然。
    菜肴很快上齐。果然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蟹粉狮子头，饱满圆润，香气扑鼻。
    萧砚吃得不多，动作斯文优雅。他更多时候是在给沈烬布菜，眼睛亮晶晶的：“你尝尝这个，这个笋很鲜，这个鱼是他们家自己池塘养的，肉质特别嫩。”
    沈烬沉默地吃着，饭菜确实可口，是他从未尝过的精细，但他食不知味。萧砚的照顾过于自然，过于亲昵，让他浑身不自在。他能感觉到周围侍者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和了然的目光。一个贵族Omega少爷，和一个穿着廉价运动服的保镖，这种组合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想。萧砚的举动，无疑是在加深这种暧昧的误解。
    他想开口让萧砚不必如此，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只能更加沉默地埋头吃饭，试图用动作隔绝对方过分的关注。
    “沈烬，”萧砚忽然放下筷子，双手捧着小巧的温酒杯，指尖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他抬眼看着沈烬，眼里带着困惑和失落，“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沈烬夹菜的动作顿住，他抬眼，撞进萧砚那双仿佛盛着星光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小心翼翼的探询。
    “没有。”他否认得很快，语气却依旧生硬。
    “那你为什么，”萧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为什么总是离我那么远？好像很怕我，或者说很防备我。”他微微垂下头，额前几缕柔软的发丝滑落，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微微抿紧的显得有些脆弱的唇。“我知道我可能有点笨，有时候做事考虑不周，就像昨天让你去台球厅，差点让你遇到危险，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朋友，也，也想你能帮帮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无助的哽咽，“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了，家里的保镖，都是父亲的人，他们只会把我的一举一动都报告上去。”
    这番话，半真半假。委屈是演的，无助是演的，但那份被监视、被束缚的窒息感，却带着萧砚真实的情绪底色。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沈烬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共鸣，那种被命运扼住喉咙、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沈烬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看着眼前低垂着头，显得格外单薄无助的Omega少爷。那层坚硬的外壳，似乎因为这份脆弱的剖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他想起了医院里昏迷的妹妹，想起了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的绝望。他们，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无法挣脱。
    “我没有讨厌你。”沈烬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但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也没有防备你。”这不算说谎。他的防备，针对的是萧砚背后可能存在的冰冷算计，而非眼前这个看似纯真脆弱的少爷本身。“保镖，应该保持距离。”
    萧砚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真的吗？那你能别叫我少爷了吗？叫我萧砚，或者阿砚，好不好？叫少爷感觉好远。”他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像在祈求一点微不足道的亲近。
    沈烬沉默了。这要求超出了“保镖”的界限。但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盛满期盼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过了好几秒，他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萧砚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阴霾散尽。那笑容纯粹得耀眼，带着巨大的感染力。“太好了！”他开心地拿起公筷，又夹了一大块狮子头放到沈烬碗里，“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烬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菜，又看了看萧砚那毫无阴霾的笑脸。心头的坚冰，似乎在这笑容的炙烤下，又悄然融化了一角。他低下头，默默地将那块狮子头送入口中。滋味，似乎比刚才丰富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