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9愧疚是驯服最有效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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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乱作一团,沈烬走出台球厅后,无视了停靠在马路边等他的黑色轿车,低着头一路走回了自己在医院附近租的廉价出租屋。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门内是逼仄的单间,一张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瘸腿的桌子,仅此而已。
沈烬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台球厅里刺鼻的血腥味、硝烟味,毒蝎凄厉的惨叫,还有那鬼魅般出现又消失的枪手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低头,看着身上崭新的黑色运动服。面料柔软舒适,剪裁合体,此刻却像一层黏腻的蛇皮,紧紧裹着他,他粗暴地一把扯下拉链,将上衣脱了下来,狠狠摔在床上。动作太大,牵动了刚才搏斗时挨了几下闷棍的肩胛骨,传来一阵钝痛。
暗处的枪手,是萧砚派来的,那精准到冷酷的一枪,废掉毒蝎手腕的同时,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他以为自己是在撕咬猎物,却不过是主人手中的链子还没收紧,被允许展示一下獠牙,一旦越界,那根冰冷的链子就会瞬间勒紧他的喉咙。
沈烬走到床边,拿起那件被摔皱的运动服上衣,指尖触碰到面料,还能清晰回忆起毒蝎鲜血喷溅时,几滴温热液体溅在上面的感觉。他厌恶地皱眉,却最终没有将它扔掉,仔细叠好,放在床头。这是工作服,是枷锁,也是提醒。提醒他,他欠下的债,远不止那十五万医药费。他现在是萧砚的狗,一条被戴上项圈,连撕咬都需要主人允许的狗。
但他需要这份工作,为了念念,任何屈辱,任何怀疑,都必须咽下去。做一个合格的保镖,不多问,不多说,执行命令,仅此而已。这是他给自己划定的界限,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萧砚。
沈烬盯着那两个字,没有动作,等到屏幕亮了又灭,铃声再一次固执地响起来。他闭了闭眼,压下情绪,划开接听。
“沈烬?你没事吧?”电话那头,萧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和担忧,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甚至能听出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刚听说你那边不大顺利,还动了枪,你还在那里吗?有没有受伤?”
沈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担忧听起来如此真实,如此无辜。
“没事。”沈烬的声音干涩,刻意压得很平,“毒蝎已经警告过了。”
“真的没事吗?”萧砚追问,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我听到消息吓了一跳,都怪我,不该让你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的。有没有人找你麻烦吧,要不我派车去接你来公司。”
“不用。”沈烬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回住处了。没受伤。”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谢谢少爷关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消化他过于简洁的回答。然后,萧砚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安全就好。那你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他顿了顿,声音又软了几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毒蝎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沈烬回答,目光落在自己指关节上的一点擦伤上,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他以后应该不敢再骚扰你朋友了。”
“太好了,谢谢你沈烬。”萧砚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充满了真诚的感激,“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你真的很厉害,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嗯。”沈烬应了一声,没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萧砚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他站在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脸上那层担忧和庆幸如同劣质的油彩,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岩石。
沈烬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得近乎刻意。
没有疑问,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有机械的汇报和疏离的感谢。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合格”的保镖——沉默、高效、不问缘由。
但这恰恰是萧砚最不愿意看到的。
一条只是机械执行命令的狗,和一条被驯服得心甘情愿为主人赴汤蹈火的忠犬,有着天壤之别。前者可以被替代,后者才是他真正需要的基石。他需要沈烬的信任,需要他的依赖,需要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弱点、自己的忠诚,毫无保留地交到他手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竖起一道无形的、沉默的壁垒,将他隔绝在外。
这种距离,让萧砚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
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辛辣感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沈烬看到了枪手,他一定知道那是自己派去的,但他选择了沉默,不是屈服,是无声的对抗,他在用行动告诉萧砚:我为你做事,但别想掌控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内心。
“呵…”萧砚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硬骨头果然没那么容易啃下来。磨掉表面的桀骜只是第一步,要敲碎那层坚硬的、保护着核心的沉默外壳,需要更精准的锤子,更诱人的饵。
单纯的善良和依赖似乎还不够,还需要更强烈的催化剂。一种能瞬间击穿所有防备,将感激和保护欲推向极致的情感冲击。
萧砚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他需要一场意外。一场足够真实,足够危险,足以让沈烬肝胆俱裂,彻底撕开他沉默外壳的意外。地点不能太刻意,时机要恰到好处。要让沈烬觉得,是他保护不力,才让主人陷入了险境。
愧疚,是驯服最有效的鞭子。
萧砚放下酒杯,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那个隐藏的屏幕墙,他调出了沈烬离开野火台球厅后,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画面。画面中,沈烬的身影在昏暗的街道上拉长,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孤独而倔强的标枪。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勾了勾嘴角,看来需要一点更刺激的戏码了。
萧砚再一次拿起内线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