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做好了。”
    清朗女声裹挟着蜜糖般的甜柔，吐字如珠落玉盘，熨帖得人心头发暖。​
    夫人？
    季延混沌的意识被这声唤轻轻拨弄，他费力地抬眼，指尖也不受控地蜷了蜷。
    刚睁开时，眼前一片灰，只有蒙蒙光亮不怎么清晰。他疲惫地阖上眼，纷乱的思绪像团缠结的线，连基本的分辨力都消失了。​
    第二次，他终于看清了。
    对面镜子里映出的不是自己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一个陌生又艳俗的“男人”。
    及腰的黑发如绸缎般垂落，发尾微卷，在晨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那双眼睛清透得像未熟的青苹果，带着一丝冷调的绿，睫毛浓密，眼尾微微上扬，本该是妩媚的弧度，却因眸底沉淀的冷静而显得疏离。镜中人正被一个年轻女孩捧着手，对方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他不习惯被人触碰，下意识抽回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却不显粗犷，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饱满的艳红色甲油。那红色极正，像是熟透的樱桃，又像是刚摘下的玫瑰，在透明顶油的覆盖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指尖轻轻一碰，触感光滑，没有半点瑕疵，显然是被精心护理过的。
    他沉默地捏了捏指腹，没有出声，目光重新落回镜中。
    这张脸很漂亮，甚至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精致，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他原本容貌的几分相似，但更柔和、更细腻。皮肤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毛孔，可眼尾的纹路和微微松弛的下颌线还是暴露了年龄——这具身体，至少三十多岁了。
    穿越了？
    他没有惊慌，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眯起眼，眸底沉淀着多年商场沉浮淬炼出的冷静。四十多年的人生阅历让他早已学会不动声色地接受任何变故，哪怕是这种荒谬的现实。
    他不说话，别有深意对着刚才还捧着他手的小姑娘看。
    许是这张脸给人的冲击力太强，饶是小姑娘这种天天接待明星的人都受不了。在季延眼皮子底下红成了番茄。
    季延本人似是无知无觉，观察够了就撑着下颚靠在扶手上，周身懒洋洋的，手指搭在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小姑娘捂着脸转身，内心唾弃自己为何会被盛世美颜所暴击到。但她以前看季夫人确实没那么好看啊！非要形容的话应该就是气质不一样了。
    以前季夫人总是一种憔悴阴翳的神情，还有一股令人胆寒的偏执劲，浓艳妆容更衬得俗不可耐，那冷傲只剩蛮横，活脱脱个疯子。
    今天。。。从刚来时候还是之前那样的，只要一点不满意就开始冷脸砸东西，简直刁蛮的不像人。但是刚才。。。季夫人只是抬眸盯着她，无限温柔就从那双绿眸涌出，就连往常她吐槽过不下千百次1的妆容都好看了许多。尤其那一丢丢慵懒的气质更显得十分出众。收回视线的时候就是真真切切的冷，是纯粹的漠然，仿佛谁都入不了眼。​
    季延又闭了眼，潮水般的记忆碎片在他意识里终于拼凑成一个不怎么完整的故事。
    虚伪又荒诞的爱情故事？不对，分明就是从始至终的利用。
    季延自从上了年纪后就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动，同龄的朋友都夸张的说他身上一股老人味。昨天难得出门宿醉一场，醒来竟换了天地……
    季叔叔真是没话说了。
    “夫人，车已经在等了。”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恭敬却疏离。
    他侧眸，从对方微微紧绷的肩膀和刻意避开的视线里读出了轻慢——看来原身并不讨人喜欢。
    季延缓缓起身，随意瞥向镜子的刹那，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裂了缝。​
    素有“暴君”之称的商业神话有朝一日也没想到自己会穿上这种衣服。
    这是成什么遥相。
    模样丝毫不差的精英特助有些不满的抬头，也在全身镜中订住了自己的视野。
    只见镜中的男人身着简约的黑色短款上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右侧腰侧露着半朵艳牡丹，羊脂玉般的肌肤衬得花影愈发秾艳，活色生香四字用在此处竟分毫不违和。下身复古牛仔短裤只遮到大腿四分之一，两条笔直纤细的腿明晃晃晾着，瓷质般的肌肤在光线下泛着温润光泽。​
    短裤之上，红腰带格外惹眼。鲜艳的红色皮革，带着做旧的质感，铆钉如星子般错落镶嵌，金属扣头泛着冷光，与红色皮带碰撞出硬朗又热烈的火花。腰带松松垮垮地环住纤细腰肢，不刻意束缚，却将腰臀线条衬得愈发曼妙，不尽言说。。。
    季延眉峰轻蹙，垂落的睫羽都透着抗拒。​
    林砾发觉自己盯着男人愣神后十分不满，鄙夷着自己怎么能被这么个低劣的货色勾引到，一边又不自觉的诽腹一个已婚的老男人怎么穿成这样。
    “夫人。”他加重了语气。
    季延抱臂转身，犀利的眼神压的林砾一个缓不上劲，突然很想试试这老男人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
    也不亏是高材生，毫无痕迹的笑了笑领人上了车。
    车门一开，皮质座椅上坐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对方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衬衫领口挺括，袖口别着简约的铂金袖扣，腕表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光泽。他的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利落，整个人透着一种精英式的冷峻。
    见他上车，男人眉梢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抬眸，目光如刀刃般直刺过来，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装，就给我装到底。”男人冷声道，嗓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季延眉头一挑，四十岁的商业巨擘看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就像猛虎睥睨炸毛的幼犬。实在是令他看不上眼。
    有点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