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戏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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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更深层次而令人无法抗拒的,是手背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属于程不意独一无二的温热。这道温热如同无形的枷锁,既束缚着他毁灭一切的冲动,又诡异地抚平他因污浊而产生的蚀骨厌弃。
江浸月像一株带着剧毒的藤蔓,悄无声息的迅速缠紧了程家的每个角落。他带来的,不单单是梨园名伶的富江光环,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阴翳。
他喉咙里发出压制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白骨化彻底消褪的手猛地反握回去,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这并非依恋,更像是被看穿后的恶意和扭曲的确认。
程不意指尖微颤,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冰冷的仿佛掌控一切的笑颜。她甚至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急促的呼吸,用气声低语,如同魔鬼般蛊惑:
“厌恶我?那就对了。记住这感觉,比记住他们的“爱”有用的多。”
随后她松开手,无视手背上被他捏出的青紫掐痕,转身走向主位旁预留的座位,月白的衣玦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
程府后园深处,江浸月独占了一整座临水的戏楼“枕月轩”。这里成了沈府新的禁忌之地,也暗自成了某种疯狂崇拜的中心。程不意不止一次在深夜,被若有似无的幽咽如鬼泣的吊嗓声惊醒。
那声音穿透重重花木与夜色,钻进耳朵之中,冰冷滑腻,缠绕不休,令人心底发毛。在白日里,也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神情恍惚的仆人,眼神空茫地朝着枕月轩的方向挪动脚步,被管家厉声呵斥才如梦初醒,满脸惊惧地退了回来。
“邪乎……太邪乎了。”这样的低语在仆佣间悄然流传,带着深深的恐惧。
而程不意,作为“骄纵”的假千金,仿佛成了这潭死水里唯一未被彻底浸染的石头。她依旧我行我素,用最昂贵的香水,穿最时兴的洋装。她对江浸月无处不在的冰冷窥视熟视无睹。
只是那窥视如影随形,有时在回廊转角,有时在那花园的树影后,有时在她打开房间的刹那——那道素青的身影总是恰好经过她院门的月洞门前,脚步无声,侧脸冷硬如石刻,眼角的余光却如萃了毒的冰凌,精准地剜了过来。
程不意从不躲避,甚至会在对方的目光扫过来时,毫不示弱地迎上去。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挑衅的笑魇,表现得如同被宠坏的愚蠢猎物,好似浑然不觉自己被一条剧毒的蛇盯上。
【警告!警告!目标疼痛值急剧飙升,请宿主前往查看】
——
程不意推门而入时,江浸月正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阴影里。他卸了戏妆,素面朝天,墨发未束,散落在素白的寝衣上。窗外惨淡的天光勾勒出他紧绷着的有些单薄的肩线,以及在左侧脖颈处,一片尚未被人皮完全覆盖的森白肩胛骨,显得异常刺目。
那骨头上残留着几缕通体暗金色的扭曲挣扎着的符文,像是某种禁制反噬留下来的痕迹,跟上次程崇山“认亲”的符文一模一样。此刻江浸月正用那支细如柳叶的描眉笔,蘸着最纯正的胭脂红,专注地对着面前的铜镜,极其缓慢地勾勒自己本就上挑的眼尾,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
“还没烂透?”程不意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又娇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她没走近,倚在门框上,尖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刮着门板上的旧漆。
江浸月描眉的动作顿住了,笔尖悬在半空,一滴浓稠欲滴的胭脂红在尖端凝聚。他没有回头,黑沉的眼眸在铜镜的反射里,冷冷地锁定了门口那抹刺目的猩红身影。
“托姐姐的福,”他开口,声音清凌,却像淬了冰的针,“这身骨头……还撑得住。”话音未落,他握着描眉笔的手猛的一颤,覆盖在右手小臂上的肌肤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瞬间消融了一小块,露出底下光滑冰冷的森白尺骨。边缘的皮肉迅速碳化蜷曲,像是某种的侵蚀导致的妖力反噬。
“啧。”程不意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计算。她走了过去,步履间摇曳生姿,猩红的旗袍下摆在有些积灰的地面拖曳。在离江浸月三步远的地方太,停下,目光落在他暴露在外的森白肩胛骨和手臂骨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
“撑得住?”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我看是快散架了吧?就凭这副德行,还想在程家那群豺狼眼皮底下讨饭吃?
江浸月握着描眉笔的手指猛的收紧,指节发白,暴露的森白尺骨上,那几缕暗金符文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带来剧烈的灼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制的闷哼
,黑眸深处,幽蓝鬼火疯狂跃动,翻涌起滔天的暴戾与怨恨,他猛地转向沈微月,一股子阴寒刺骨的妖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房内温度骤降。
“姐姐是来看我笑话的?”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宽大的素白水袖无风自动,好似蓄势待发的毒蛇,袖口边缘隐隐泛起污浊的血色,“还是...…想亲自试试..….拆我这身骨头的滋味?”
“拆你?”程不意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带着一身甜腻的香水味,几乎要撞进他那阴寒的气息里。她微微俯身,描画精致的远山黛下,眸光流转,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的怜悯,高高在上。她猩红的指尖隔空点了点他暴露的森白肩胛骨处。
“就你现在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她尾音拖长,带着刻毒的兴味,“也配让我动手?”
“你——”江浸月猛地抬头,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因恶意而扭曲,眼尾尚未画完的胭脂红痕仿若泣血。他周身妖力剧烈波动,左侧脸颊的皮肤再次开始不自然地波动消融,白骨化的范围在扩大。
他猛地抬起那只暴露着森白尺骨的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重的腐朽甜腥,朝着程不意那张刻薄骄纵的脸狠狠抓去,他要撕烂这张吐露恶毒的嘴!
就在那森白骨爪即将触及她脸颊的刹那——
程不意动了。
她不是躲闪,而是闪电般伸出自己那只戴着鸽血红宝石戒指的左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小巧却锋利的银质匕首。
“噗嗤——”
刀刃并非刺向江浸月,而是狠狠划过了她自己右手的手腕内侧。
一道不深却足够长的伤口瞬间绽开。
温热而鲜红的血液,带着奇异的生命力,像是细小的溪流,瞬间涌出。
血腥味混合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瞬间冲散了房间内浓重的阴寒与腐朽。
江浸月那暴戾抓来的森白骨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僵在了离她脸颊不足一寸的空中。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黑眸深处翻腾的暴戾如同退潮般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而强烈的渴求与贪欲取代。那暴露的森白尺骨和肩胛骨上的暗金符文,仿佛遇到了甘霖,明灭的光芒都变得柔和了些许。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非人低吼,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汩汩流出的鲜血牢牢吸住。
“不是要拆我吗?”程不意的声音带着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却依旧冰冷而清晰。她将流血的右手腕,如同施舍一件玩物般,径直递到了江浸之僵在半空的森白骨爪之下。温热的血珠滴落,有几滴直接落在了他那光滑冰冷的白骨上。
“滋...…”
那轻微的声响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滴落在白骨上的血液,被迅速吸收。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流,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慰藉感,顺着白骨传入江浸月妖骨深处,瞬间抚平了那剧烈的灼痛和暴走的妖力。
“这点血...”程不意看着他瞬间变得迷离如同瘾君子般富有欲望的眼神,红唇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够暖你那身冷骨头了吗?疯狗。”
江浸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渴望与挣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流淌着温热血液的手腕,那诱惑如同地狱的甘泉。他暴露的白骨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触碰,想要更多.……
“想要?”沈微月却猛地收回了手腕,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肌肤蜿蜒流下,滴落在地板上,如同盛开的红梅。她另一只手掏出早已备好的干净丝帕,慢条斯理地按住伤口,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餐具。
“可惜,”她抬眼,对上江浸月那瞬间因血液远离而翻涌起暴戾和恶意的黑眸,笑容冰冷又残忍,“赏你的,就这么多了。想要更多...…”她微微倾身,吐气如兰,声音却淬着剧毒的冰渣,“...…就给我好好把你这身烂骨头拼起来,别像个废物一样,只会在这里无能狂怒。”
她说完,不再看江浸之那扭曲到极致的表情,转身,摇曳着猩红的裙摆,如同巡视完领地的女王,施施然离开了这间充满阴寒与血腥的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房间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江浸之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方才压抑住的兴奋。
他僵在原地,那只伸出的暴露着森白尺骨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上还残留着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属于程不意的温热鲜血。他极其缓慢地收回手,将那滴血凑到鼻尖,深深地嗅闻着,含着贪欲。那甜美的气息如同最烈的毒药,灼烧着他的肺腑。
然后,他伸出猩红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病态,极其缓慢地舔舐掉了指尖上那滴宝贵的鲜血。
“呃...”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叹息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盒胭脂,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瓷盒应声碎裂,猩红的胭脂如同鲜血般泼洒开来。
暴戾的妖气再次翻腾,他左侧脸颊的皮肤又开始剧烈波动消融。但这一次,那消融的速度慢了许多,暴露的白骨边缘之上,新鲜的肌肤正艰难地地滋长出来。被那滴血的“甜枣”强行催生出来的修复力,正与禁室侵蚀的妖力,以及内心翻腾的贪欲嗔痴,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搏斗。
他黑沉的眼眸死死盯着沈微月离开的那扇门,幽蓝鬼火在深处疯狂跳跃。
“程不意..….意宝……”他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深入骨髓的恶意和扭曲的渴求,以及一种被驯服的乖顺,“...…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