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泽反应，顾陌寒便叫人来把夏明康撵出去。值班小吴总感觉头顶凉飕飕的，一抬头，果然顾陌寒在用冷眼看他。
    “你们值班工作怎么做的？什么人都给进圣西尔？”顾陌寒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被骂的小吴后知后觉的心里发颤，这里的人谁不知道顾陌寒的脾气大的跟头牛似的，也没敢解释：“是的上校，是我工作的失误，我愿意接受惩罚。”
    “哎，你们！”直到被人从背后按住，夏明康才慢慢从被打的懵逼中清醒过来，他拼命挣脱束缚，嘶吼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你们什么破学校？儿子打老子你没看见吗！放开我！放开我！夏泽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把你弄死！”夏明康被按在地上骂骂咧咧，夏泽的心却一步步跌进谷底。
    顾陌寒朝夏明康身后的保安挥了挥手，两人架着夏明康，把他给丢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
    夏泽看着被扔出去的父亲，神情麻木，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等他解释的顾陌寒，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是你父亲？”在空气就要凝结的时候，顾陌寒不轻不重地开了口，语气中带着疑惑。他扫视着夏泽白净清秀的脸，将目光停留在omega脆弱的脖颈处，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们不像。”
    “顾上校，这是我的私事。”夏泽不敢抬头看顾陌寒的眼睛，他害怕看到对方一探究竟的眼神，但又忍不住想去触碰。
    “顾上校，宿舍要关门了，我要先回去了。”也没等顾陌寒发话，夏泽直接慌不择路地朝宿舍楼跑去，逃走的背影像一只乱撞的小鹿。顾陌寒看着，不经意露出得逞的笑容。意识到自己在干嘛，顾陌寒赶紧收回表情，暗暗地唾弃自己，真的是疯了。
    “砰——”的一声，414的宿舍门被夏泽推开，他不是故意的造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胃里的恶心感实在让他撑不下去了。夏泽径直跑到洗手间，关上卫生间的门就趴在马桶上开始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只要见到夏明康就会有严重的生理反应，必须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才能缓解这种感觉。
    秦风和袁绍轩两人睡的死，陆阳睡眠浅，听到夏泽这边的动静赶紧起身下床。他推了一下洗手间的门，发现门被夏泽从里面反锁上了，只好轻轻敲了两下：“你还好吗，夏泽？”
    “呕——”夏泽还在吐，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他才扶着墙缓了缓。听见陆阳的声音，夏泽忍住不适：“我没事，就是吃坏肚子了。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
    等到夏泽的回复陆阳才放下心，语气关切：“没事就好，明天还是去趟校医院吧。反正也没课，要不我陪你吧。”
    “我自己可以。”
    “还是我陪你吧。”陆阳坚持道。
    “真不用了，谢谢你，陆阳。”夏泽冲了马桶，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好在他本身就白，陆阳见他没什么事了就嘱咐他多休息便上床了。
    一夜无眠——
    东区校场，热浪裹着硝烟味扑面而来，顾陌寒的作战服后襟已经洇出深色汗渍。他单膝跪在射击位，右肩抵住M82A1的枪托时，肌肉记忆带来的刺痛感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顾上校这是要把自己钉进荣誉墙啊？”隔壁位的左豪摘下降噪耳机，古铜色脸庞被烈日晒得发亮，讽刺道：“医疗队说你这胳膊再练重狙就要废喽。”
    顾陌寒没接话，食指在扳机护圈上规律的叩击，看着远处的移动靶在热浪中扭曲成晃动的光斑，像极了上场任务袭击他的狙击手，当时他右肩刚被流弹擦过，血把夜视仪镜片都染红了，还是靠着左手盲射完成了狙杀。
    “装弹。”顾陌寒冲保障员扬起下巴，钢制弹链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二十五公斤的枪身压上肩窝时，缝合线在皮肤下发出细密的抗议，像是有人往骨缝里撒了把钢砂。
    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荣誉室还缺个独臂战神的标本。”
    准星在八百米外游移，汗水顺着鼻梁滑进嘴角。当移动靶完成第三次变向的刹那，扳机在食指第二关节弯折出完美的角度。后坐力撞上肩窝的瞬间，顾陌寒听见缝合线崩断的细微声响，却比不过远处靶心被12.7mm子弹撕碎的脆响。
    硝烟散去时，整个校场只剩下蝉鸣在热浪里沉浮。保障员举着望远镜的手僵在半空：“十环...移动靶十环...”左豪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咔咔作响，他朝场地吐了口清痰，一脸不屑的离开了校场。
    顾陌寒缓缓直起身，扯开领口让贯穿锁骨的伤疤曝晒在烈日下。作训服右肩渗出新鲜的血迹，在深绿色布料上格外显眼。
    “哇，不愧是顾上校！”搁着老远，顾陌寒就听见了熊闯那雄厚的嗓门，低头折了折袖口，笑道：“熊教官的课还是太少了。”
    “你一回来，课不就少了。”熊闯伸了个懒腰。
    顾陌寒扬了扬眉，难得的悠闲，故作认真道：“那我把课让给你？”
    “顾陌寒，你可真会开玩笑。”熊闯立马拒绝。
    “你这肩膀怎么回事，胳膊还没好全，肩膀又给干穿啦？”熊闯让人把林浅叫过来，顾陌寒抬手制止了他，“别叫了，我自己去。”
    想到刚才进来时正巧和左豪打了个照面，熊闯无语道：“你小子，能不能别老和左豪对着干。”
    顾陌寒拎起挂在一遍的外套，冲着熊闯摆了摆手：“他不找我麻烦就行。”
    “嘿，你小子。”
    ……
    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夏泽盯着自己泛白的指节，喉头又涌起熟悉的酸涩感。
    “我也不清楚，成年以后吧。”他说。
    林浅从病历本上抬眼，钢笔在晨光里凝出一滴墨，表情不免严肃起来：“这么说，你自从成年后或者说你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每次看见你的alpha父亲都会有反胃的感觉，甚至严重到见面后都会呕吐，连胆汁都吐出来？”
    窗外的悬铃木沙沙作响。夏泽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赌场霓虹灯在积水中扭曲成蛇信的形状。母亲被按在牌桌上时溅起的血珠，也是这样诡谲的红。
    “他伸手要钱的样子...”夏泽猛地捂住嘴，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干呕声。诊室角落的立式空调嗡嗡震动，出风口飘落的积灰像极了那晚纷纷扬扬的扑克牌。
    林浅推开转椅，走到夏泽身边，“这是心理过敏。”他给夏泽倒了一杯温开水，动作温柔，“当你把某个人和极端痛苦绑定，身体会像排斥病毒一样排斥他。”
    “夏泽，不是你的胃在抗拒，”林浅拍了拍了夏泽因为无措而颤抖的后背，“是你的记忆在自我保护。”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含着这个，下次见面前十分钟吃。”
    铝箔纸在寂静中发出刺啦的轻响，夏泽的舌尖抵着清凉的糖块，身体有一瞬间竟然真的开始放松。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建立新的神经联结。”林浅转着钢笔，在病历本上画了一个小时候的夏泽，“用薄荷的刺激覆盖赌场的烟味，用现在的触觉唤醒过去的触觉。”笔尖突然戳破纸面，“但最重要的是——”
    “你要承认，这种恶心感是你自我保护的盔甲，不要害怕它。”林浅摘下听诊器，金属探头垂下来像枚银色钟摆，“它在提醒你保持安全距离，直到...”林浅突然笑了，“直到你能成功走出来，敢于直面对你的alpha父亲。”
    “谢谢你，林医生。”夏泽感激道。
    “不客气，有什么事欢迎来找我。”林浅转而突然好奇，“那你怎么躲过学校心理考核的呀？据我所知，圣西尔可是很重视这块的成绩。”
    “我…”夏泽停顿，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你脸红什么呀？”林浅笑道。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医生，您还有病人，我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夏泽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把一次性纸杯扔到垃圾桶里就起身往门口走。
    “呦，有病人啊？”顾陌寒见没人理他，熟练的推门进来。
    林浅无语：“顾上校，我让你进来了吗？能不能和我们夏泽同学学学，讲点礼貌？”
    “顾上校好，”夏泽鞠躬行礼，“林医生再见。”
    看着夏泽跟只小兔子一样跑了出去，顾陌寒不禁笑出声，“真可爱。”
    林浅翻了个白眼，“说吧，来我这有什么事，我很忙的。”林浅不耐烦道。
    “枪没压稳，来换个绷带。”说着，顾陌寒把带血的外套脱了下来，想了想，随口问道：“你们两认识？”
    闻言，林浅皱了皱眉，“你，不记得他了？”
    “昨天值班室见过他。”顾陌寒一脸诚然。
    林浅盯着顾陌寒满满爬上疑惑的脸，低头沉思片刻。随后指了一下左手边的柜子，“绷带在第三层最右边，自己拿。”
    “。”顾陌寒艰难的给自己缠上绷带，他的直觉告诉他，林浅肯定有事瞒他。但他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想知道什么他更喜欢自己去查。
    “呼——”“呼——”
    夏泽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想到顾陌寒今天也会去医务室，早知道今天就不去了。至从刚才见到他，夏泽到现在还忍不住悸动。鬼使神差的，他来到了东区的校场。夏泽本来是要回宿舍找秦风他们三个的，可不知怎的，双脚就像被什么牵引着，拐进了这条从未走过的分岔路。
    绕过三道机关门，灰白色的围墙突然向两侧退去。夏泽呼吸一滞，微风卷着金属与硝烟特有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三座银灰色的建筑在正午的阳光下矗立，棱角分明的几何切割在霞光中泛着冷光。智能玻璃幕墙正随着光线变幻深浅，暗金色的校徽在三十层高的穹顶流转。
    “居然藏着这种地方......”夏泽喃喃着后退半步，作训靴底碾过一颗碎石子。左侧训练场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半透明的全息屏障后，沙盘地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构。夏泽认出那是西漠戈壁的地貌，几簇代表热源的红光在雅丹地貌间游移，突然被一道湛蓝的光束贯穿——战术推演竟能精确到这种程度。
    校场东侧的战训墙让他驻足最久，特殊合金打造的墙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凹痕，有处掌印竟烙进了三寸有余，边缘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夏泽不自觉伸手比对，发现那掌印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如果他仔细观察，一定会不难发现，在那处手掌下半个手臂处还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手掌，如果放上去，会和他的手掌完美吻合。
    当夏泽走到走廊深处，智能安防系统的蓝光栅栏突然在十米外亮起。夏泽这才惊觉自己已走到禁区边缘，他最后望了眼楼顶，还是忍住了好奇心，转身离开了走廊。
    夏泽不知道的是，监控室内，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某人眼里。

    作者闲话：

    无奖竞猜：监控室的人是谁？
    顾上校看到泽宝的表情像不像(    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