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一分，苏沐楸的手机屏幕自动熄灭。
    她仰面躺在床上，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雪球蜷在她的颈窝处，温暖的鼻息轻轻拂过她的锁骨。
    【特别关注：七月阳光已上线】
    这条系统提示已经在通知栏停留了十七分钟。苏沐楸点开对方游戏战绩页面看了又看，随后进入游戏好友页面指尖悬在“删除好友”的红色按钮上方，最终却只是熄灭了屏幕。
    她很讨厌别人不信守承诺，并且这人还开隐身偷偷玩。苏沐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很乱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直接删除好友，但真要她删除又有点舍不得。
    第二天清晨的闹钟响起时，苏沐楸正梦见自己被困在一局永远无法结束的游戏里。她关掉闹钟，发现锁屏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王者营地】七月阳光：早啊，你今天要上课吗？
    发送时间是六点三十二分，苏沐楸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锁屏。镜子里，她的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沐楸快啲落嚟！早餐都要冻晒啦！”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餐桌上，父亲正低头看手机上的新闻，头也不抬地问：“琴晚几点瞓㗎？”
    “十一点半。”苏沐楸支支吾吾地回答，把煎蛋切成整齐的小块。
    父亲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最近学习压力好大？”
    “模拟考复习。”她放下筷子，“我先去学校了。”
    广州的早高峰地铁像沙丁鱼罐头，苏沐楸靠在门边的角落，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手指却在备忘录里无意识地画着游戏地图。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迅速退出界面，转而去营地点开了周予安的主页。
    他的头像是一张逆光的侧脸剪影，个人简介写着：“河南某高中/电竞社/喜欢猫”。
    苏沐楸鬼使神差地点开相册，最新一张照片是只蓝眼睛的布偶猫，配文：“我姐的猫，高冷得像她主人”。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她的恍惚，苏沐楸匆忙下车，差点撞到一个穿校服的男生。
    “小心。”对方扶了她一把。
    苏沐楸猛地抽回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学校。那个瞬间，她莫名想起游戏里“七月阳光”操作的英雄伸手帮她的画面。
    城轨专业的实训课上，老师正在讲解自动售票机的维修要点。苏沐楸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画满了游戏阵容搭配图。同桌的女生凑过来：“沐楸，周末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她条件反射地拒绝，甚至没听清邀约内容。
    放学铃响，苏沐楸第一个冲出教室。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直到拐进小巷里的奶茶店，她才放慢脚步，点了一杯加双倍椰果的奶茶。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七月阳光】：今天月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完全没思路。。。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发与游戏无关的消息。苏沐楸咬着吸管，犹豫了很久才回复：【什么题型？】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但回复来得很快：【三角函数，你会？】
    苏沐楸放下奶茶，从包里翻出草稿纸。她拍下解题步骤发过去，又补了一句：【我们上周刚考过。】
    【七月阳光】：！！！学霸啊！
    【七月阳光】：等等，你们学校进度这么快？
    苏沐楸的手指僵住了，她盯着”学校”两个字，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还有更遥远的——普通高中和职业学校的差距。
    【木秋】：不是，自学的
    【木秋】：打游戏吗？
    话题转得很生硬，但周予安似乎没有察觉：【好啊！我马上到家】
    那天晚上，他们打了七局游戏，赢了六局。最后一局结束时，周予安突然说：“要不我们开麦呗，打字多麻烦啊。”
    苏沐楸的手指悬在麦克风图标上，她从未和陌生人语音过。
    “喂？能听到吗？”周予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轻微的电音，“你该不会真是个AI吧？”
    苏沐楸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按下了麦克风键。
    “我不是AI。”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
    耳机那边突然安静了，苏沐楸的心跳加速，后悔自己的冲动。
    “哇，声音真好听。”周予安的话让她耳根发烫，“像广播剧里的高冷御姐。”
    “还打不打了？”她故意凶巴巴地问。
    “打打打！我玩张飞保你貂蝉怎么样？”
    游戏开始后，苏沐楸发现周予安的打法变了。那个carry全场的野王，今天甘愿玩辅助全程跟着她。
    “左边草丛有人，”他突然提醒，“不过你不用怕，我大招好了。”
    果然，敌方打野从草丛跳出，被张飞一声怒吼震晕。苏沐楸的貂蝉立刻回头反打，完成漂亮的双杀。
    “漂亮！”周予安兴奋地喊道，声音大得让她不得不调低音量。
    又三连胜后，苏沐楸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我得下了。”她第一次主动开口。
    “这么早？”周予安似乎很失望，“那明天还打吗？”
    苏沐楸抿了抿嘴唇：“。。。看情况。”
    “那我们加个微信呗，方便以后联系。”他顺口说道。
    “不加。”她的拒绝干脆利落。
    “好吧好吧。”周予安被拒绝了也并不气馁，“那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苏沐楸没有回答，直接退出了游戏。她抱起雪球，把发烫的脸埋在猫咪柔软的毛发里。
    “真是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明明只是个游戏好友，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与此同时，远在河南郑州的周予安盯着手机屏幕傻笑着。姐姐周予宁推门进来，狐疑地看着他：“你谈恋爱了？”
    “胡说什么呢！”他慌忙锁屏，“就是认识了个游戏好友。”
    “声音挺好听的那个？”周予宁挑眉，“我刚刚都听见了。”
    周予安耳根通红：“你怎么偷听！”
    “提醒你啊，网恋是不靠谱的。”姐姐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周予安重新打开游戏，看着“木秋”灰色的头像，莫名有些失落。他点开她的资料，发现签名只有简单两个字：“勿扰”。
    “真酷。”他笑着摇摇头，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