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烬 016,清名烬(15)怕鬼与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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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思漾下车时腿是软的。
在何家,他虽然吃喝不愁,但毕竟还未成年,加上何婉菱杜绝奢靡之风,所以花钱也从不大手大脚。饶是见多了何度那些几个亿的项目投资,他也依旧对钱没什么概念。
直到刚刚,何思漾亲眼见到陈绍楠付了12万,只为了给他买一条项链,甚至还问他要不要把“什么弯”家的包一起拿下。何思漾连忙阻止了他,看着那一串0,他这才意识到有钱人的可怕之处。
更衣,化妆,陈绍楠始终紧跟着何思漾,何思漾直到开拍前才见到了耿星陌。
见到他,耿星陌微微蹙了眉:“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何思漾瞥了眼在张导旁边站着的陈绍楠,轻咳一声:“晚些时候跟你说。”
这个“晚些时候”,就直接晚到了收工。
“我去洗手间你也要跟吗?”何思漾忍无可忍道。
陈绍楠停下脚步:“那我在外面等你。”
“你这总裁挺闲啊,生意不谈了?”
“漾漾……”陈绍楠叹了口气,“项链也买了,包你也不要,为什么还在生我气?”
“我跟你说了很多遍,我没有生气,”何思漾头疼道,“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
“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陈绍楠点点头:“我明白了。”
何思漾:“?”
陈绍楠道:“Fenoya的最新款腕表……”
何思漾:“……”
他转身走进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很好,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陈绍楠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回信息。
【陈总,这就是耿星陌今早与我交谈的全部内容】
陈绍楠戴上耳机,点开了那段音频。
“你是陈总的司机?”
“对,我现在负责接送他跟何老师。”
“怎么回事?”
“陈总有些话要跟何老师单独说吧。”
“要多久啊?”
“这个……不好说。”
…………
音频不长,听完后,何思漾依旧没有出来。陈绍楠打字——
【Mystique:饵料撒得不够,鱼儿怎么上钩】
【明白,陈总】
【Mystique:他不是一直在查澜光那块地?给他透个底,吊着那口气别断】
【那林先生那边……】
【Mystique:我既然没开口,就永远烂在肚子里】
【是,陈总】
陈绍楠锁上屏幕,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敲了敲,觉得何思漾这个厕所去得未免太久。
“漾漾?”他敲了敲门。
寂静像潮水般从门缝里涌出来。
陈绍楠有种不好的预感,转了转门把手,从里面反锁了。
“何思漾!!!”
他大喊,回应他的只有走廊的回音。
陈绍楠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抡起隔壁的檀木椅砸向门锁。木屑飞溅,金属构件发出凄厉的呻吟,门开了,一阵穿堂风掠过。
陈绍楠推开虚掩的门,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响被无限放大。隔间的门像命运的牌局一扇扇展开,空的……空的……还是空的……直到最后那扇。
当他推开最后一扇门时,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何思漾——!!!”
————
何思漾像一道无声的风,掠过酒店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
“金蝉脱壳……”
心底掠过一丝自得,随即被更强烈的理智压了下去。与系统的交易总是有带着镣铐跳舞的意味,这如同美猴王毫毛般分出的、人眼无法捕捉的**,是何思漾兵行险着的筹码。就在陈绍楠暴力破开盥洗室门、心神震荡的刹那,他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缝隙,如同幽灵般擦着对方的肩侧滑出。
陈绍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被这种超越物理常识的方式,如此堂而皇之地探察。
房间内,那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静立在角落,像一口沉默着等待开启的秘匣。何思漾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它。
“耳机、充电宝、钢笔、卡包……一瓶药?还没有标签?”指尖拂过冰凉的药瓶,他的眉头蹙起,心底的疑窦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一个总裁,出门在外居然不带电脑?”
何思漾不知道陈绍楠是什么情况,但何度和何静雯出门在外,是电脑不离身的,何度甚至有那个“分离焦虑症”,长时间没有看到他的电脑就感到恐慌。
焦躁如同细小的藤蔓,开始缠绕心脏。何思漾近乎粗暴地将公文包掏空,又将无用之物一一复位,只悄悄扣下了那瓶身份不明的药,转而扑向一旁的行李箱。
箱内的景象更是简洁得近乎刻意,几件熨帖的换洗衣物,摆出一副纯粹度假的姿态。过于正常的表象,在某些时刻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失望如同冰水混合物,浸透了他的期待。
何思漾不死心,手指探入每一件衣服的夹层,终于,在一件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指尖触到了一点微小的、硬质的异样。
一张纸条。
边缘已经有些起毛了,铅笔的字迹在时光的腐蚀下变得模糊难辨。
“……我……呃……报答……”何思漾艰难地辨认着断续的字词。
走廊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寂静,也踏在他的神经上。
来不及细究,何思漾迅速将纸条与药瓶揣入口袋,合箱,复位,动作在刹那间完成。在门锁转动的前一秒,他将行李箱推回角落的阴影里。
“叫医生!快!”陈绍楠抱着何思漾的“空壳”,疾步而入,将之平放在床上。
真正的何思漾,此刻正隐没在窗帘投下的阴影里。最初的谨慎过后,他才想起自己处于绝对的“不可视”状态。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踱到床边,好奇地俯身观察着那个熟悉的“自己”。
脸色是骇人的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摸摸手,是一片冰凉的死寂。更糟糕的是……
他将手按在身体左胸的位置。
没有心跳。
一片空洞的宁静。
何思漾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种荒诞的醒悟缓缓爬上脊背。
他好像……玩脱了。
————
“外面怎么那么吵?”耿星陌问道。
“好像是何老师晕倒了。”齐千阅答道。
“晕倒?”
“对,在厕所里,陈总发现的。”
耿星陌的脸色不太好,陈绍楠把人看得太紧,他们一直没有交流的机会。
明明昨天还温香软玉在怀……
耿星陌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些什么,但每次看到何思漾身后如影随形的陈绍楠,他就十分不爽,想找陈绍楠新仇旧恨一起算。
黏着人就算了,还没把人照顾好。耿星陌的脸色阴沉了许多,看得齐千阅心中一紧,小心翼翼道:“哥,您可千万别冲动,何老师那间房已经封锁了,不让外人进。”
“我知道,我没想去。”耿星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吧。”
“那哥你好好休息。”
“嗯。”
窗外夜色浓重,窗帘忽然无风自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
耿星陌起身打算关窗——
等等,关窗???
他盯着那扇从未开启过的窗户,后背窜起一丝凉意:”谁在那儿?!”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就在他屏息凝神的瞬间,一阵微风迎面拂过,耿星陌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
耿星陌默默按住胸口,深刻认识到两个事实:
第一,这房间可能不太干净。
第二,他的心脏可能也不太坚强。
耿星陌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看不见何思漾就在他面前,笑得前仰后合。
“唔,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何思漾心满意足,“没想到你居然怕鬼。”
虽然没发现什么陈绍楠的秘密,但是抓到了耿星陌的把柄,何思漾觉得这一趟也不亏。
“待会见。”他戳了戳耿星陌的脸,身影逐渐暗淡,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
耿星陌感觉脸上有点痒。
“太过紧张而神经过敏了吧,”他喃喃道,“何思漾,快点醒过来啊。”
————
脱离身体的感觉,就像有人再扯你的头皮,让人有种快要秃了的惊悚。
而重新进入身体,则像是被装进了压缩饼干的机器,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涨得他快要吐了。
何思漾也确实吐了,一睁眼睛就吐了陈绍楠一身。
“醒了醒了!”
“真是医学奇迹啊……”
“别吵,让病人好好休息。”
耳畔嗡嗡作响,何思漾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身在何处,觉得头重得狠,刚撑起来的身子又向后倒去,直直地摔在枕头上,冲击力不小,他感觉更晕了。
陈绍楠被吐了一身,脸色阴晴不定,众人只当他是在担心何思漾,医生宽慰他道:“既然醒了,那就没什么大事了,病人这是脑震荡的症状,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陈绍楠勉强笑笑:“好,多谢。”
稀稀拉拉一大堆人离开了,只剩下陈绍楠站在何思漾的床边,沉默不语。
何思漾虽然晕着,但也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他本能地想侧过身,结果刚动一下,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次陈绍楠及时避开了,捂着鼻子道:“漾漾,我去换身衣服,等下叫人过来打扫,马上回来。”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真想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何思漾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自己的眩晕结束,这一等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何思漾又做梦了。
梦到那天,他和秦云宵逃了晚自习,坐在校园角落那棵槐树下。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何思漾的眼神时不时偷偷瞟向身旁的秦云宵,那双桃花眼,此刻在月光下更显得波光流转,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何思漾,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秦云宵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不信,”何思漾回答得很干脆,“要真有鬼,那些冤死的亡魂早就回来报仇了。”
“说的也是。”秦云宵轻笑一声,随后呢喃道,“我也希望没有。”
“希望?”何思漾从秦云宵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瞬间了然,“你怕?”
秦云宵只是笑而不语,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让何思漾愈发想要探究他内心的想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突发奇想道:“如果是我变成的鬼,你……”
他原本想说“会不会第一时间把我认出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就在这时,秦云宵已经站了起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塑,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感。
“何思漾,如果你变成了鬼,不要来找我。”秦云宵的声音依旧轻柔,可在何思漾听来,却如同晴天霹雳。
“……为什么?”
秦云宵眨了眨那双桃花眼,嘴角勾起一抹无害的笑容:“因为我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