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的时候，何思漾想找耿星陌谈谈。来这里几个月了，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他好歹得先了解到耿星陌是怎么想的。
    但他把整个剧组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耿星陌的踪影。
    “小齐，”何思漾找到齐千阅，“你知道耿星陌去哪里了吗？”
    “他有事儿。”齐千阅说道。
    “什么事？”
    “私事儿。”
    “他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齐千阅为难道，“何老师您可以自己去问问。”
    “……行。”
    齐千阅跟了耿星陌六年，没蒋依叶那么好糊弄，嘴巴严得很，透露不出半点信息。
    何思漾无聊地点开耿星陌的聊天框，然后退出去；点进去，又退出去；再点进去，又退出去……周而复始，直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没反应过来，直接点到了接听。
    何思漾：“……喂？”
    “漾漾，是我。”陈绍楠的声音传来。
    何思漾淡淡道：“我知道是你，我备注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何思漾的冷漠，陈绍楠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我今天下午的飞机，晚上九点应该能到你剧组，我们……”
    “你要来？”何思漾打断他。
    “对。”
    “你来做什么？”
    “你不开心吗？”
    “我为什么……”想到原身对陈绍楠的痴情，何思漾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开心死了。”
    陈绍楠笑道：“那就好，本来想直接见面，给你个惊喜的，但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忍不住先跟你说了。”
    “……您这惊喜比拆盲盒还刺激。”
    “好久没见，你的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
    “……”
    何思漾没说话。
    陈绍楠怕不是忘了，原身也曾在看向他的时候眸中带光，也曾在与他交谈时情不自禁地撒娇。是陈绍楠亲自用虚妄的情话，将原身的那份鲜活，磨成了不会说话的礁石。
    陈绍楠道：“那么，晚上见。”
    何思漾定了定神：“我今晚得通宵拍，你等不了的。”
    “没关系，你以前等了我那么多次，也该换我等你了。”
    何思漾：“……”
    他简直无话可说。
    挂了电话，何思漾陷入了沉思。
    陈绍楠，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周总李总王总……以后与他肯定少不了纠缠。
    虽然对于何思漾来说，这些人都不及耿星陌半分棘手，但也却如恼人的蝇群，想赶走还得费点精力。若是一直放任这些人在周遭打转，也着实令人头疼难耐。
    何思漾的眸色渐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倒不如一了百了，一劳永逸。
    何思漾呼叫系统：“系统，能想个办法抹除掉陈绍楠的存在吗？”
    系统：“叮咚——检测到玩家何思漾的心愿——销毁NPC陈绍楠……”
    何思漾屏息凝神，警报嗡鸣声却突然贯穿脑域——
    “检测到非法指令输入！正在执行深度扫描……检测到叙事锚点异常！该NPC已绑定因果律节点，强制操作将引发94.6%世界线坍缩……”
    “关键叙事NPC陈绍楠受协议保护，建议玩家切换收容策略。”
    系统说完这句话就再没了声音，一切归于平静。何思漾揉了揉太阳穴，明白了系统的意思。
    陈绍楠和耿星陌一样有免死金牌，系统动不了，如果一定要杀，那就是自寻死路。
    心愿落空，何思漾也不气馁，好歹他得到了关键信息——
    耿星陌退圈跟陈绍楠有关系。
    奇了怪了，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
    下午开拍，小雪纷纷扬扬，耿星陌的状态也依旧极差。那双深邃的桃花眸子，本应如寒夜中的星子般璀璨，此刻却被浓重的疲惫所笼罩，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
    何思漾的演技原本跟闹着玩似的，被耿星陌这么一衬托，他都能当影帝了。
    原定今天拍到晚上九点，因为耿星陌，剧组今日的拍摄任务许多都没有完成，何思漾窃喜，以为可以加班不用去面对陈绍楠了，却在八点的时候突然接到通知——
    他们今天提前下班了。
    “为什么啊？！”
    众人皆是欢呼，唯独何思漾痛不欲生地发出质问。
    张导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你呀小漾。”
    他在何思漾耳边悄声道：“陈总跟我打过招呼了，早早放你回去，绝不会让你通宵拍戏。”
    何思漾：“……不用了张导，我挺热爱加班的。”
    张导：“那不得行，咱们是仁义剧组，不能做那迫害演员的事。回头帮我在陈总面前多美言几句行不？那个资金……”
    “张导我先走了。”
    “啊好，快去吧！”
    何思漾拔腿狂奔，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总算在拐角处拦住了耿星陌。
    “你……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何思漾拽着耿星陌的袖子气喘吁吁。
    耿星陌垂眼看他：“下班不积极，那不脑子有问题吗。”
    何思漾缓过来了，靠在墙上：“我问你，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状态不好。”
    “不允许吗？”
    “我没说不允许，我想知道为什么。”
    耿星陌笑了一下：“这和你没关系吧？”
    何思漾抑制住自己想打他的冲动，维持着平静的语调：“接下来行程安排紧凑，任何意外都可能影响整体进度。我的时间安排，合同中都有明确约定。”
    他将两个月前耿星陌的话稍作调整，礼貌地回敬给对方。
    耿星陌轻轻颔首：“确实，何老师的时间分配向来精准，一边是艺术追求，一边是商业承诺。”
    他特意加重了“商业”二字，何思漾咬牙：“你又拿陈绍楠说事。”
    “我不过一个打工的，怎么敢开陈总的玩笑。”耿星陌说道，“何老师还是快些回房吧，要是让人撞见我们私下相谈甚欢，捅到陈总那里我可说不清，您也不好交代。”
    他说着，扯回了自己的袖子，理了理袖口径直往前走。
    何思漾心中着急，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耿星陌，你想过退圈吗？”
    耿星陌脚步一顿。
    话音落下，何思漾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不禁暗自懊恼。
    一个十八线黑料满天飞的小艺人，居然问一个出道近十年依旧如日中天的前辈要不要退圈？？？
    人还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何思漾无力地补救：“我的意思是，王宗兴的事情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那你一直待在圈子里，是不是得一直面对他？是不是得一直犯恶心？”
    耿星陌的背影依然静止。
    何思漾豁出去了，打起了感情牌：“我们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如果那天你没有及时出现，我说不定就落到王宗兴手里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挺感激你的，但你这几天一直对我很抵触，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话。”
    谎话只要开了口，硬着头皮也得编完：“我不喜欢欠人情，总想着能做些什么回报你。刚才的问题是我唐突了，我当然知道你不会……”
    “何思漾，”耿星陌终于转身，目光深邃，“我记得提醒过你，不要随意揣测我的想法。”
    何思漾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我知道，我没忘……”
    “可你难得猜中一次，怎么又自己否定了呢？”耿星陌轻叹一声，语气微妙。
    何思漾错愕地抬头看他：“啊？”
    “啊什么，”耿星陌注视着他，意味深长，“何思漾，我以为你懂我。”
    我懂你个锤子啊！！！
    何思漾一时语塞，内心波澜起伏。
    那些荣耀与地位，耿星陌竟能如此轻易地放下？他从未料到耿星陌竟是这般淡泊名利之人。
    看着何思漾怔住的模样，耿星陌略带伤感道：“看来又是我多虑了……”
    “不，”何思漾急忙回神，“只是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这有什么意外的。”
    你还好意思说？？？
    何思漾整理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语气自然：“只是为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感到敬佩。”
    “何必说得这般客套。”
    何思漾问道：“那我们现在……”
    “何老师此刻，不是应该去赴陈总的约吗？”耿星陌的目光若有深意。
    何思漾：“……”
    得，这茬过不去了。
    何思漾叹了口气：“耿星陌，我以为你懂我。”
    耿星陌欣然承认：“我确实不懂。”
    何思漾：“……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现在不想去见他，以后也不想，看他一眼我都感到浑身不适，这下你懂了吗？”
    耿星陌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些许。”
    何思漾拿他没办法：“无妨，我们可以之后慢慢谈。”
    说着，他掰着耿星陌的肩膀，大步往电梯方向走。
    耿星陌问道：“去哪？”
    “你房间。”
    耿星陌咳了一下：“何思漾，你也太心急了，我还没准备好。”
    何思漾盯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楼层，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摩拳擦掌的兴奋感，一心只想赶紧启动手头的任务，随口道：“不能不急啊，已经拖延两个月了。放心，我会帮你。”
    耿星陌：“……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