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漾，都过去了。”
    记忆中，秦云宵安抚地拍了拍何思漾的头：“那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样想，以后他们如果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好不好？”
    夏日酷热难耐，清脆又连绵的蝉鸣声从树上传来，穿着校服的何思漾握住头上的手，状似随意地问道：“当真？”
    秦云宵轻笑一声，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拉勾？”
    他们盖了章，互相在手心印下承诺，可最后当真了的只有何思漾一人。
    耿星陌和秦云宵的身影逐渐重合，耳畔嗡嗡作响，何思漾分辨不清，头痛难忍，鬼使神差地开口道：“那造成过去的人呢，为什么不让造成过去的人付出代价，而是让背负过去的人去学着放下？”
    他的指甲无意识地嵌进了剧本薄薄的纸张里，指关节泛白，面部的肌肉紧绷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耿星陌顿了顿，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下去：“放下不是对造成过去的人的宽容，而是给自己一个重新拥抱生活的机会，这并不代表忘记，我们可以在内心深处保留那份对正义的追求，相信终有一天，该付出代价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别扯了好吗，”何思漾打断了他，“假惺惺地说在内心深处保留对正义的追求，纯粹就是在那胡诌乱扯画大饼，还什么腾出双手去抓新幸福，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的人，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和精力去抓那所谓的新幸福。”
    “耿星陌，演员不是最讲究代入角色的吗，你怎么还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没有做到换位思考。”
    旧日的潮水漫过理智的堤岸时，何思漾听见自己的喉间涌出淬毒的声音。那些尚未风化的记忆碎片割破了声带，将头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碾作齑粉。
    而耿星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何思漾，神情温和，目光平静如水，松了两颗银扣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凹陷处积着半寸晃动的阴影，像被窗棱切割后残存的暮光。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沉稳而又温和地说：“你提醒得好，是我没有做到位，忽略了受害者的心理。”
    “我回去后会把剧本再好好研读一遍，今天就到这儿吧，麻烦你了。”
    耿星陌收起剧本站起身来，不管何思漾刚才是如何的恶语相向，他始终保持着那份优雅的风度，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何思漾随着他的动作，意识也逐渐清醒。他跟着耿星陌站了起来。
    “抱歉，是我失态了。”何思漾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他鲜少失控，除却那次与秦云宵撕破脸的那次爆发，他总将他的暗面藏得十分妥帖。
    可方才不知是哪根弦骤断，思绪脱缰，心中唯余滔天恨意翻涌不息。
    是太久没发泄了吧，何思漾疲惫地想。
    “没关系，”耿星陌友好地笑笑，“只是对戏。”
    意思是戏是戏，现实是现实，何思漾刚才所表现的一切他都只当作是沉浸在戏里，不会放在心上。
    何思漾刚想松一口气，又听见耿星陌说道：“不过何老师这份笃定的熟稔，倒真叫我恍惚了。咱们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可方才你说话的那股劲儿，像是连我上辈子在想什么都知道似的。”
    何思漾哑口无言：“对不起。”
    耿星陌耸了耸肩：“可惜了，我并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样愚昧，你贸然给我下了这么个定论，我纵然是铁打的心也是会凉上几分的。”
    “……你想怎样？”
    “何老师，”耿星陌笑了笑，“明天给我带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