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林疏月猛地出声，同时一把拉住了裴彦的手臂。
    裴彦脚步顿住，灯光向前照去。
    只见前方十几步外，坑道被一层淡淡的雾气完全笼罩。那雾气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流动感，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草木气味陡然变得浓烈刺鼻。
    “是毒瘴！”裴彦心头一凛，瞬间屏住呼吸，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林疏月松开手，迅速从发髻间拔下一根不起眼的银簪。簪身细长，末端打磨得异常尖锐。她将银簪探入前方飘来的淡紫色雾气边缘。
    仅仅数息！
    那原本银亮的簪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如同被墨汁浸染。
    同时，簪尖接触雾气的地方，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仿佛是被腐蚀了。
    剧毒，而且是能迅速腐蚀金属的剧毒。
    “退！”裴彦低喝，拉着林疏月就要后撤。但身后的坑道狭窄陡峭，退路艰难。
    就在此时，那淡紫色的毒瘴仿佛被惊动，流动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迅速蔓延过来。
    甜腻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鼻腔，即使屏住呼吸，也感觉眼睛和裸露的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闭气，闭眼！”林疏月厉声道，同时飞快地从腰间一个小皮囊里抓出一把深绿色的、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干草药碎屑。
    “捂住口鼻！”她急促地说着，将一半草药碎屑塞进自己口中用力咀嚼，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冲上脑门。
    她迅速撕下囚衣内衬的一片布，将口中嚼烂的草药连同剩下的干草碎屑一起包裹在两块布里，一份拿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份拿来捂住裴彦的口鼻！
    裴彦反应也极快，几乎是同时，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干净的外袍内衬白纱中单。动作粗暴，“刺啦”一声，坚韧的细棉布被硬生生撕下一大块。
    “张嘴！”裴彦低吼，声音因屏息而有些变形。
    他一手捏住林疏月的下颌，另一手将林疏月手上那包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湿漉漉草药布团，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口中！
    “唔！”林疏月猝不及防，被那辛辣苦涩的草药味呛得闷哼一声，眼睛瞬间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紧接着，裴彦将自己撕下的那块还带着体温的白纱中单布，迅速覆在林疏月捂住口鼻、含着草药布团的手上。
    他一只手，隔着那层白纱和自己的布，用力地、死死地捂住了林疏月的口鼻，确保没有一丝缝隙，另一只手也拿着林疏月弄的那个药包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屏住呼吸！”他的声音隔着布闷闷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疏月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隔着布传来，混合着浓烈的草药辛辣和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汗味，瞬间将自己包裹。
    视线被阻挡，只能感受到他手掌透过布料传来的力度和温热，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因屏息而压抑的沉重呼吸声。
    淡紫色的毒瘴如同潮水般涌到近前，瞬间将两人吞没。
    火辣辣的刺痛感隔着衣物都能清晰传来，眼睛即使紧闭，也感到灼热难当。
    口鼻被死死捂住，浓烈的草药味在口腔鼻腔中横冲直撞，辛辣苦涩直冲天灵盖，却也顽强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甜腻毒气。
    时间仿佛凝固，黑暗中，只有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心跳，以及毒瘴流动时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裴彦的手捂得极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后背的伤口在紧张和用力下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灼痛感和甜腻气味似乎开始减弱。毒瘴如同退潮般，缓缓向坑道深处缩了回去。
    裴彦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又等了几息，直到那淡紫色完全消失在灯光范围外，空气中只剩下浓烈的草药味，他才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捂着林疏月口鼻的手。
    林疏月猛地扯下口中那团已经被唾液和草药汁浸透的布团，剧烈地咳嗽起来，辛辣苦涩的味道呛得她眼泪直流，脸颊因憋气和不适应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她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起伏。
    裴彦也松开手，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放下了捂住自己的手，自己也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腔起伏。
    他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
    昏黄的灯光下，他撕破的内衬白纱衣襟凌乱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深色的里衣，显得有些狼狈。
    林疏月缓过气，抹去眼角的泪花，目光落在裴彦敞开的、被撕破的内衬衣襟上，又看了看地上那两块沾着草药汁和自己口水的白纱布。
    她抬起眼，看向裴彦那张在灯光下依旧紧绷、却难掩一丝狼狈的俊脸，拿出一瓶药擦了擦刚刚受伤的部位，然后扔给了裴彦。
    清泠泠的声音在寂静的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咳嗽后的微哑，和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诮：
    “给，擦一擦。不过大人这官袍内衬，看来是专为撕下来捂人嘴而备的？撕得倒是顺手。”
    裴彦：“……”
    他正整理衣襟的手猛地顿住，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凝固。
    耳根处，一点可疑的热度在昏暗中迅速蔓延。他猛地别过脸，避开林疏月那带着促狭的目光，拿着药擦受伤的部位，声音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闭嘴！”
    “哇——爹——怕——”
    一声带着无尽恐惧的孩童哭嚎，从矿洞入口方向远远传来，是小石头！
    紧接着是周大斧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大人，林姑娘，有…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