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和周围的衙役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伏在榻上、意识因剧痛而有些模糊的裴彦。
    裴彦此时只觉得后背的痛楚在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的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挣扎。
    但林疏月那清晰、冷静、还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让他抓住了一丝清明。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牵扯得伤口一阵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破碎却异常坚定的字：“……听…她的！”
    东西很快被慌乱却高效的衙役们备齐，堆放在榻边。
    林疏月毫不犹豫地挽起早已污损不堪的囚衣袖子，露出纤细却异常沉稳的手腕，刚刚获批解掉腕间沉重镣铐的束缚，开始亲自处理这足以致命的伤口。
    她先用大量清水小心反复的冲洗伤口表面，冲掉焦黑的碎屑、泥污和部分粘稠的黑血，动作精准而迅速，尽量减少对创面的二次伤害。
    然后用干净的布巾蘸取烈酒，仔细而用力地擦拭伤口周围大片青紫色的皮肤，每一次擦拭都让裴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喉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豆大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身下的粗布。
    接着，她取过捣烂成泥的翠绿马齿苋，那粘稠的汁液带着一股强烈的青涩草腥气，被她用木片小心地、厚厚地敷在伤口周围所有发紫肿胀的皮肤上，形成一圈绿色的屏障。
    冰凉粘腻的触感带来一丝短暂的缓解，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强烈的刺痛。
    随后，她拿起生石灰，用小勺舀起满满一勺，快速倒入一个敞口的粗瓷大碗中，紧接着将半坛陈醋猛地倾泻而下。
    “嗤——”
    石灰遇醋剧烈反应，瞬间腾起大股刺鼻呛人的白色浓烟，发出滋滋声响，浓烈的酸气弥漫开来。
    待那剧烈的反应稍歇，碗中只剩下浑浊粘稠的灰白色浆液。
    林疏月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将碗中浆液倒入另一个盛有十几个生鸡蛋清的盆中，用木棍快速而有力地搅拌，形成一种粘稠滑腻、还散发着浓烈酸气和生石灰气息的灰白色糊状物。
    “忍着。”
    林疏月只说了两个冰冷的字，便不再看裴彦痛苦扭曲的脸，毫不犹豫地用小木片舀起这粘稠刺鼻的药糊，动作稳定而迅速，一层层、均匀地涂抹在裴彦后背那恐怖狰狞的灼伤创面上。
    确保覆盖住每一寸焦黑翻卷、渗着黑血的皮肉。
    “呃！啊！！！”
    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裴彦所有的神经。
    那感觉是比巨梁刮过时更甚百倍，像是无数沾着腐蚀毒液的冰锥同时深深刺入骨髓。
    他猛地昂起头，脖颈和额角的青筋暴突虬结，眼球也因剧痛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发出了不似人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
    身体也开始剧烈地疯狂弹动、痉挛起来，力量之大，几乎要将按着他的人掀翻。
    “按住他，用全力！”
    林疏月厉声喝道，声音在裴彦的惨嚎中依旧清晰冰冷。
    她的手下动作却稳如磐石，不受丝毫影响，继续将药糊涂抹覆盖，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
    周大斧和王捕头以及另外两个强壮的衙役，四人用尽全力，叠罗汉般死死地按住裴彦的肩膀和大腿，才勉强地将他固定在榻上。
    看着裴彦痛得浑身痉挛、汗如雨下，口中甚至溢出白沫的惨烈模样，周大斧的独眼里满是血丝，忍不住带着哭腔询问：“林姑娘，这…这真的行吗？！怎么感觉大人他…他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