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后背那恐怖的刮擦伤带来的剧痛几乎吞噬了他的意识，全靠林疏月用犀角腰带死死勒住伤口上方才勉强维持清醒。
    毒火仍在肆虐，浓烟翻滚，殿外通道的厮杀声也未绝，而神像后那个携带蓝鸩的矮小身影早已在毒烟的掩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快找水，沙土也行！”
    王捕头目眦欲裂的嘶吼穿透浓烟，他看到了裴彦背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跳跃的幽绿火苗，更看到了殿内其他被毒烟熏倒、皮肤泛起水泡的兄弟。
    “堵住门窗，别让毒烟扩散。”
    混乱中，几个相对清醒的衙役被点醒，强忍着不适向外冲。
    殿内的火势虽然被腰带勒紧的剧痛和浓烟暂时阻隔了感知，但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腥甜毒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裴彦的神经。
    他拄着刀，身体因剧痛和失血微微摇晃，视野边缘阵阵发黑，却死死咬住牙关，目光钉在神像后那个破洞上。
    “大人，撑住。”周大斧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想冲过来搀扶，却被翻滚的浓烟和地上燃烧的杂物绊住脚步。
    就在这时，林疏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精准而迅速劈开迷雾：“庙后，旧护城河沟那里去取水，然后大殿东侧角门旁有修葺堆积的沙土。”
    多亏她那对城隍庙及周边地形的熟悉，在此刻成了救命的关键。
    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冲出去的衙役立刻有了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都朝着殿后和东侧角门奔去。
    很快！
    “哗啦——”
    “噗——”
    冰冷浑浊的河水和带着土腥气的沙土，被衙役们用能找到的一切容器——破桶、香炉、甚至脱下外衣兜着——疯狂地泼洒、倾倒在燃烧最烈的区域。
    水与火相遇，发出巨大的嗤嗤声，腾起滚烫灼人的白色蒸汽，与幽绿的毒火和浓烟混合在一起，景象诡异而骇人。
    沙土则有效地覆盖在那些引燃的木质结构和地面上，压灭火焰，阻隔空气。
    殿内的温度在河水的冲击下骤然下降，令人窒息的灼热感也有稍减，但混合着毒烟、水汽、焦糊和血腥的恶臭却更加浓郁呛人。
    火焰顽强地抵抗了几下后，终于不甘地熄灭，就只余下缕缕带着腥甜焦糊味的青烟，从一片狼藉的焦黑废墟中升起，如同恶兽垂死的喘息。
    混乱的场面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被勉强控制住。
    受伤的衙役被同伴从烟熏火燎的角落拖出、搀扶着，或躺或坐，都发出压抑痛苦的呻吟。
    中毒最深的那名捕快，整条手臂已经布满了恐怖的黑紫色水泡，部分也开始溃烂流脓，人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被紧急抬走。
    殿外通道的厮杀也已结束，几名梅堂爪牙横尸当场或被擒获，但那个携带密信和少量蓝鸩的信使，却在混战中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囊，顷刻毙命，线索硬生生中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伤痛和对未来的茫然，都聚焦在殿内那片狼藉的中心。
    裴彦半跪在地，左手死死拄着插入石缝的佩刀，刀身因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而微微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