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的三连断相，精准、迅捷、细节拉满，如同三记重锤，不仅砸在了那三名随机观众的心上，更仿佛砸实了“玄门正宗”不可撼动的权威。直播间内，山呼海啸般的赞誉几乎要将虚拟的穹顶掀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沈砚身上，带着审视、怀疑、怜悯，乃至幸灾乐祸。
    压力如同实质，凝聚在分屏左侧那方简洁到近乎空旷的画面里。
    云逍负手而立，玉扇轻摇，嘴角噙着胜利者般的矜持笑意，目光如俯瞰蝼蚁般落在沈砚身上。“沈砚，该你了。可莫要告诉我，你连我天衍宗这入门级的”相术”，都无从下手？”话语中的讥讽，尖锐刺耳。
    所有人都以为，面对如此绝境，沈砚即便不露怯，也总该有几分凝重。
    然而，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面前那疯狂滚动的、属于云逍直播间的观众列表。在亿万目光注视下，沈砚只是微微抬眸，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分屏右侧——那云雾缭绕、仙气盎然的“天衍宗”山门投影，以及傲立其前的云逍。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强大的、刚刚完成炫技的对手，更像是在观察……一个样本，一个现象。
    “可。”他依旧只是淡淡一个字，算是回应了云逍的催促，也宣告了自己的回合开始。
    没有掐算指诀，没有默念口诀，没有引动任何肉眼可见或能量感应器能捕捉到的明显能量波动。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只是准备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观察。
    “开始抽取。”沈砚平静地发出指令。
    云逍直播间那庞大的观众列表开始飞速滚动，数秒后，骤然停止。
    第一名被随机选中的观众影像出现在分屏下方的小窗口内。那是一名同样身着天衍宗制式道袍的年轻男子，面容尚带青涩，但眼神锐利，眉宇间带着一股属于宗门弟子的傲气，只是这傲气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与不稳。
    云逍看到这名观众，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这是他天衍宗的弟子，ID前缀带有宗门标识。他心中冷笑更甚，在自己宗门弟子面前折辱沈砚，效果更佳。
    沈砚的目光落在那名年轻弟子脸上，停留了不到三秒。没有审视，没有推演，就像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平稳，语速不快不慢，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
    “你，近期修炼《小周天蕴灵诀》，急于求成，贪功冒进，半月前强行冲击”灵台”穴关，意图缩短蕴灵周期。”
    仅仅第一句话，就让窗口中的那名年轻弟子脸色骤变！《小周天蕴灵诀》乃天衍宗内门基础功法之一，冲击“灵台”穴更是其中关键且凶险的一步，非核心弟子不得详解！沈砚如何得知？还如此精准？
    不待他反应过来，沈砚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
    “然你根基未固，心浮气躁，强行冲关导致气海灵力失控翻腾，未能圆满归墟，反伤及络脉。如今，每日寅时（凌晨三点至五点），天地气机转换之际，你必受灵力逆冲之苦，如针砭脏腑，持续时间约一刻钟。是也不是？”
    “你……你？！”那名年轻弟子再也维持不住镇定，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指着屏幕，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你怎么会知道？！这……这事我连授业师尊都未曾详细禀明，只说是修炼略有不适……”
    他这近乎失态的反应，已然证实了沈砚所言非虚！而且，沈砚点出的细节，比他自己感受到的还要清晰、还要恐怖！连具体痛苦发作的时间（寅时）、感觉（如针砭脏腑）、持续时间（一刻钟）都分毫不差！这已经不是相术，这简直像是他体内的灵力在亲自向沈砚汇报情况！
    直播间瞬间一片死寂。
    刚才还为云逍欢呼的弹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砚不仅看穿了对方修炼的功法、冲关的穴窍、走火入魔的症状，甚至连每日发作的精准时间和感受都说了出来？这比对云逍断出“失窃”、“溺水”要深入和恐怖太多太多了！这直接涉及到了一个修炼者最核心、最隐秘的修行状态！
    云逍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瞳孔微微收缩。他同样看出了这名弟子的状态不妥，但绝无可能如此细致入微！沈砚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对“相术”的理解！
    沈砚却没有理会这瞬间逆转的寂静和无数道呆滞的目光，直接示意：“下一个。”
    列表再次滚动，定格。
    第二名观众出现。这是一名面容略显阴柔、眼神有些飘忽的男性弟子，他显然目睹了前一位同门的“惨状”，此刻显得颇为紧张。
    沈砚的目光再次落下，依旧只是短短两三秒的注视。
    “你，”沈砚开口，内容却让所有人再次一愣，“心仪同门师姐，”清漪”师妹，已逾一年零七个月。”
    窗口中的弟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张口结舌。
    直播间：“？？？”这也能看出来？！
    “然，”沈砚语气毫无波澜，继续道，“你上月十五，于宗门后山”听涛竹海”，因见她与器阁弟子陈枫相谈甚欢，心生嫉妒，口不择言，以”攀附”之言相讥，触怒于她。清漪师妹性情刚烈，当场与你割袍断义，至今未获原谅，你因此郁郁寡欢，近半月修炼进度停滞不前。”
    “我……我没有！你胡说！”那弟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反驳，但那张涨得通红、写满了惊慌失措和被人说中心事的脸，以及那明显底气不足的语气，彻底出卖了他。
    直播间再次哗然！这次不再是死寂，而是充满了各种“卧槽”、“这他妈也行”、“连暗恋对象和吵架细节都知道？”的惊叹！这已经不是看相了，这是直接把人的心思和隐私翻出来公开处刑啊！
    云逍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沈砚这轻描淡写间，连续点破两名宗门弟子的核心隐私或困境，其手段之诡异、洞察之深刻，让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继续，第三个。”沈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次示意。
    列表最后一次滚动，停止。
    第三名观众出现。这是一名看起来较为沉稳、年岁稍长的弟子，但此刻他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
    沈砚的目光第三次落下，时间同样短暂。
    “你，”沈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上月私自挪用宗门配给的炼器材料，”三两份”标准单位的”星尘砂”，于地火室尝试炼制”流光护符”。”
    听到“星尘砂”和“流光护符”，那名沉稳弟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炼制过程中，你火候掌控失当，心念不纯，导致炉内能量失衡，所有材料尽数焚毁，未能成符。”沈砚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层层剥开他试图隐藏的秘密，“为掩盖过失，避免宗门责罚，你事后谎报为正常炼制损耗，并伪造了部分记录。此事，你自认为瞒过了值守师长……”
    沈砚微微停顿，看着对方那如同死人般的脸色，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却不知，举头三尺，岂止神明？你之心镜，早已蒙尘自污。此事一日不坦白，心魔便滋长一日，你之修为，终生难有寸进。”
    “噗通”一声，窗口中的那名弟子，竟然直接瘫软下去，跌坐在地，面如死灰，浑身颤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沈砚不仅点破了他私下挪用资源、炼制失败、谎报损耗的全过程，甚至连他内心的侥幸、恐惧以及此事对他道心造成的阻碍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看相断事了！
    这是窥心！是照影！是直指本源！
    整个直播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极度震撼后的失声状态。
    如果说云逍的断相，是技艺精湛的神探，通过蛛丝马迹推理出过往案件。
    那么沈砚的“看”，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直接翻阅了每个人的人生记录和内心独白！
    高下之别，判若云泥！
    云逍那俊秀的脸庞此刻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握着玉扇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引以为傲的、被视为玄门正宗的相术，在沈砚这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的“注视”下，显得如此的……浮于表面，如此的……肤浅！
    沈砚这时，才缓缓将目光从第三个崩溃的弟子身上移开，重新投向分屏右侧，那脸色铁青的云逍。
    他依旧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你所谓玄门正宗之相术，可观气色，断吉凶，测过往，确有其独到之处。”
    “然，”
    他话锋一转，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类似于看待初学者的淡然评价。
    “仅止于表象，拘泥于气运痕迹之追踪，未见其”源”，未触其”本”。”
    他微微抬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流光划过，点在虚拟的屏幕上，指向那三名心态各异、但同样被彻底看穿的天衍宗弟子。
    “灵力运转之枢机，心念情绪之纠缠，行为动机之根源——此方为构成”相”之基石，能量与信息交织之根本。窥得此源，过往现在，心境内外，纤毫毕现，何须掐算推演？”
    他看向云逍，目光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
    “此非什么高深技法，不过是对能量与信息本质的……基础认知与应用。”
    “你宗门传承万载，难道连这最基础的……”源能感知基础篇”，都未曾触及么？”
    “源能感知……基础篇？”
    云逍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失，那柄珍若性命的玉骨折扇，“啪嗒”一声，竟失手跌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直播间，亿万人目瞪口呆。
    基础……认知？
    碾压式的三连看穿，直指修炼核心、情感隐私、违纪内幕……在他口中，竟然只是……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