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弛回到程家老宅时，天色已暗。
    他扯松领带，随手将外套递给候在门厅的管家，“父亲呢？”
    “董事长在书房，夫人和小姐已经在餐厅等您了。”管家恭敬道。
    陈京弛颔首，迈步往里走。餐厅里灯火通明，程母正笑着和坐在对面的女孩说话，见他进来，立刻招手：“京弛，快过来，青禾今天特意回来吃饭。”
    他的目光这才落到女孩身上。
    三年没见，她变了许多。
    记忆里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如今眉眼间已褪去了稚气。
    江青禾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黑发柔顺地垂在肩上，低头喝汤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像只温顺的绵羊。
    可等江青禾抬眼看他时，那副温顺的模样便瞬间破碎，对方眼眸漆黑，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与陈京弛第一次撞破她的伪装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江青禾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轻软：“哥。”
    陈京弛不动声色地拉开椅子坐下，淡淡应了一声：“嗯。”
    陈母笑着给两人夹菜：“青禾今年大四了，想找个暑期实习，京弛，你公司不是正好缺人？”
    江青禾低头吃饭，筷子尖轻轻戳着碗里的米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父此时从书房出来，直接道：“让她去你那儿，你亲自带。”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陈京弛抬眸，视线落在江青禾身上，语气平静：“简历带了吗？”
    江青禾点了点头，眼神已经变回了她平日温顺的伪装：“带了。”
    陈京弛“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晚餐在陈母的闲谈中结束。江青禾主动起身收拾碗筷，陈母连忙拦住：“让张妈来做就好。”
    江青禾摇头，声音轻柔：“没事的，妈，我来吧。”
    她端着盘子走进厨房，背影纤细，看起来乖巧又懂事。
    陈京弛站在餐厅门口，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背影，又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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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的书房总是弥漫着檀木的气息，陈京弛站在父亲的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一道细微的划痕。
    “我打算让她去公司当你的助理。”陈父的声音从烟雾后传来。
    “公司不缺助理。”陈京弛反驳道，目光落在父亲身后那面照片墙上。
    那里本该挂着全家福的地方，如今却只有江青禾的照片：她的高中毕业照，钢琴比赛获奖照，与父母在马尔代夫度假的合影。
    而属于陈京弛的照片，还停留在十三年前他初中毕业那会儿，已经被挤到了最边缘的位置。
    “青禾不一样。”陈父灰白的鬓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孩子聪明，细心，比你手下那些草包强多了。”
    “所以您要空降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做总裁助理？”陈京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董事会那边……”
    “董事会那边我会处理。”陈父打断他，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明早，她就会去报到。”
    书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陈京弛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对她倒是上心，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上心。”
    “注意你的言辞！”陈父猛地拍桌而起，震得钢笔滚落在地，“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陈京弛冷笑：“她孤苦伶仃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就活该一直被忽视？我难道不是你的儿子？”
    “够了！”陈父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咳嗽起来，“逆子……你要活活气死我不成！”
    陈京弛看着父亲涨红的脸，抬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此从他接手公司后，这几年他和父亲总因这事争吵个没完，而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任何歉意。
    “我让人给你倒点热茶。”他转身退出房间，带上了书房的门。
    夜色已深，走廊的壁灯泛着暖黄的光。
    陈京弛刚走到自己房门前，脚步便顿住了。
    始作俑者正站在那儿。
    她穿着睡衣，黑发垂在肩头，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夹，听到脚步声时微微侧过脸。
    灯光落在她鼻梁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两人视线相撞，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哥。”她轻声开口，嗓音比平时低，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陈京弛的目光从她脸上滑到她手中的文件上：“简历？”
    江青禾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爸说……让你先看看。”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陈京弛注意到她的指节微微发白，像是在用力。
    他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她的指尖微凉。
    “你为了讨好我父母，还真是煞费苦心。”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眼下淡淡的青色，“现在为了讨好我，连觉也不睡在这蹲我？”
    江青禾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
    陈京弛“啧”了一声，打断了对方：“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他盯着江青禾，嘴角轻扯了下，像是嗤笑了声，“江青禾，你别招惹我，有多远滚多远。”
    江青禾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默默转身，却又停住。
    陈京弛正欲开口嘲讽，只听对方轻声补了一句：“……晚安，哥。”
    他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江青禾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低头翻开文件夹。
    他目光停在“实习意向”那一栏，上面写着：“总裁助理，希望能向陈总学习。”
    陈京弛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