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邀请(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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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原!”从景山在他身后跪着怒号一声,“僭越太子妃,家里也要受牵连,你可想好了再开口!”
    周泉将头仰得更高了些,露出青筋狰狞的脖颈,他跟个竹竿似地睥睨着我,姣好面容带着刻薄,“臣贱命一条,能血溅五步,换殿下看清妖妃真面目,也值了!柏谦不必再劝,我不曾娶妻,唯有个重病的老母,臣为殿下而死,我娘不会怪罪。”
    他说着,就撩跑下跪,衣袍翻飞,人慷锵有力道:“请,太子妃娘娘动手!”
    太子也直勾勾地看着我,朝前半步想迈步,临了却筹措不停。
    司戴渊真没看错人,周泉当年孑然一身,初见太子时做身官袍都用光了身上仅有的银钱,饶是如此都不肯领受一分钱,谓之不无功不受禄,过了这么多年,官都做到四品了,这份直戳了当的脾气还是不改分毫,算得上从一而终了。
    “好。”我接过周泉捧起的短刀,用冻僵的手费力地拔开刀鞘,“周卿求死,本宫今个儿成全你。”我说着,就做势要刺。
    周泉已闭上了眼,大开的门外,我身后此起彼伏地响起悲号。
    “太子妃!”司戴渊低喝一声,“孤使周泉还有用,罚他就是,何必动辄杀人?”
    我本来就不会用刀,不过是做个假样子给大伙看,太子一开口,我就停了手,将刀丢到周泉眼前,蹲下身看着他,“太子舍不得周卿你死,连我说话都不管用了。”
    周泉睁开眼,眼中透出的光晦涩不明,“老天长眼,殿下还是分得请是非的。”
    “抬起头来,看着本宫!殿下不允本宫杀你,算色令智昏吗?本宫忍你污言秽语外,仍替你在殿下眼前扮坏人、博同情,本宫算祸水吗?你当本宫和殿下都糊涂了不成?周泉,你并非第一日认得我,我在太子心中分量有多少,你比我更清楚。他为了我来青州?”
    我说着就笑了两声,“这话说得不亏心吗?太子这些年见你比见我的时候多了,周卿分明仗着我是女子,不如你读书多,变着法的给我扣罪名,是笃定了我不会跟你计较,还是只会躲在屋里哭?你休想!你寻不着托词来劝太子,就说我的不是?你大可问问太子,我可曾写过一封信求他来?又可曾求他让我回宫?没人逼他,也没人喊他,太子殿下自个跑来的,你竟来怪我?”
    我说到后头也有些委屈,不自觉染了些哭腔,好不容易忍下了鼻酸,可热泪还是往眼眶外涌,拼了命也没止住,落下一行泪,被我抬手拭去,不愿露出软弱模样。
    周泉愕然地瞪着我,发青的唇抖了抖,一向伶牙俐齿的人儿,如今半句都说不出,双眸中盛满了无所适从,被身后的从景山用手狠狠地戳了一下,才如梦初醒似地低下头。
    屋内屋外静谧地吓人,我一口气将心中所思都吐了个干净,才抬眸去看太子,我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这幅咄咄逼人的姿态,此刻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观他面色沉沉,抓着剑的手紧了又松。
    瞧不出来……太子的神态一向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根本捉不住他的喜怒哀乐,我的眼珠又转了两回,颓然地挪开目光不再看。罢了,话都说出口了,不管他。
    我撑着发软的身子起来,告退道:“臣妾跟周泉说完了,就不打扰殿下了。”
    “太子妃留步,余下人退下。”
    周泉转过身挺着脊背道:“殿下不可!事儿还没说完,殿下怎么能撂下不管了呢?”
    司戴渊扔下剑,抓起周泉的后领就将他提溜起来,边赶他往外走,边道:“孤命你与宁远将军三日内探请通州兵力和五公主近况,这两件事探不明,你在孤这儿磨破了嘴皮子,说得也全是废话。”
    周泉瘦得称得上一句孱弱,被与之相比高大健壮的太子推着,甩着宽袖扑腾了两下,竟没撼动半分,路过早就闪身到一边的我,又赖上了,叫道:“殿下不能见了太子妃就不理大事了吧?殿下未免太糊涂了,难道是和太子妃合起伙来诓臣的?”
    他话音刚落,人就被推出屋,司戴渊站在门口,气势如虹地冲着众人道:“周卿说,荀氏嫁给孤六年无子,你日日叨扰孤,孤哪儿有空生儿育女?这孩子也不是孤一个人能生的。该作甚就作甚,否则就别怪孤把子嗣凋零的罪过扣在你头上了。”
    周泉踉跄着,好不容易才站稳,张嘴还要再说,与他一同溜出来的从景山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语顺冷风飘来,“子原,说了多少回叫你娶妻,温柔乡神仙都躲不过,何况吾等凡人……”
    太子“轰隆”一声大力甩上门,将从景山不着调的话都关在门外。
    什么子嗣孩子……这话他敢说,我都不敢听。我后知后觉地羞起来,只觉燥热慢慢爬上脸颊,烫得我连头都抬不起了,快步朝内室走去,刚拉开门,司戴渊就追了来,把住我开了半扇的门。
    “气哭了?”他的手伸过来,在我脸上蹭了下,勾了我的泪在手指间捻了,“周泉那人向来这样,出言无状,急起来连父皇的不是也照说不误,你为他气成这样,不值当。”
    我垂着头闷闷地道:“他骂臣妾。”
    司戴渊弯下腰凑近了,凑在我耳边低吟:“怪我。”他说着就捏捏我的耳垂,“是我平日里纵容了他,才让他冲你净说些没规矩的话。”
    我咬着唇躲开他的碰触,拿手去推门,门纹丝未动,我只好去掰太子的手,“殿下这几日不是忙得很?臣妾来拿些物件就走,别耽误了殿下的政务。”
    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司戴渊就顺着我的劲儿松开,再握紧了门,反复了两次,我有些羞恼,冲他气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就别在……”
    迎面眼前一黑,他的裘衣笼罩而来,毫无征兆地碰上我的脸亲了下去。他的唇临摹着我的唇形,细细地吮吻,觉察到我并未抗拒,探舌顶开了我没闭紧的唇,在上颚轻舔一圈,旋即合上双目,追逐着我蜷缩在腔里的舌,我“唔唔”两声,去抓他横在我身侧的手臂。
    他恍若未觉,反抓我的手臂搭到他肩上,唇上如疾风骤雨般又叼着我的上唇轻咬,在间隙喘息着道:“秋妧,你这样伶牙俐齿,我从未见过……周泉真是命好,得你疾言厉色,我都比不上他……”
    哪有他这样胡说八道的?我扭捏着身子不让他亲,头四处摇晃,却被他糊了半脸涎水,从嗓子眼挤出软绵绵的话应他,“我说周泉两句,瞧你跟护犊子似地,你门外的人骂我祸水,我又不是泥娃娃,叫我怎么能听得下去?”
    “别再提了……”他出口的话有些酸溜溜地,亲着我的下巴模模糊糊地道:“你面对这些不解风情的倒是真性情,对我怎么老是虚情假意?秋妧。”他百转千回地唤我,“好几日了,你还没消气?”
    他的身子一直往前拱,我这身板哪里招架得住,背后靠上门板,被他鼻尖喷涌的热气惹得发痒,仰起头环住他的肩,不知是要躲还是要凑近,不稳当地道:“明明是殿下借口议事,把我关在屋里,也不说究竟是为何?”
    司戴渊搂我更紧了一些,抱得我有些痛,“我没。”他说着,就在我耳边徐徐吹气,用气音道:“你多分我些眼神都不肯,我不愿在你眼前讨嫌,识趣儿地走了,倒还惹了你一肚子的抱怨。”
    “漂亮话就属殿下说得多,我哪里有这样。”我仰头看着破旧的门框,脑中募地闪过从景山的话,心知此刻不能再使性子,得找个由头好好探一探司戴渊才好,否则烽火乍起,猝不及防,我不能全信他,闻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再说。
    何况,闻周泉话意,太子自个都不见得心里有底。
    “督樱。”我柔柔地唤着他的字,“过几日就是上元灯节,你请我看花灯好不好?”
    [引用]
    言同百舌,胆若鼷鼠——《魏书·元庆和传》北齐·魏收
    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心术》宋·苏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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