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很长，至少对姜杳而言，很漫长。
    耳边是水箬心平稳的呼吸声，不远处的狗吠声隔着风雪变得格外遥远。姜杳睁开眼睛，看着光秃秃的屋顶，从初到宛村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逐渐清晰起来。
    那天晚上村长和赵婆婆他们的谈话，对于卫平的阻拦无非是两个目的——一个是不想找大夫，单纯的排外，一个就是他们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害怕卫平下山。
    目前看来，像是单纯的排外，毕竟赵婆婆向其他人介绍她们两个的时候说的是，她们是她的远房亲戚。
    或许她们可以安稳的留下是因为这层虚假的亲戚关系？姜杳微微蹙眉，脑海中又浮现出赵木的话和眼神，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对于水神的态度，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能感觉到赵木对于水神是有点排斥的，可是为什么？水神说到底只是一个被供奉的神明…
    姜杳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一切看似合理，但是仔细想想，每一处都很奇怪。甚至是，为什么他们要半夜讨论？
    “睡不着吗？”水箬心睁开眼睛，声音温柔。
    “阿姊，我只是觉得，这个村子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是好像又很合理”姜杳看向水箬心。
    水箬心轻叹，“你没有发现他们对于女子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轻视吗？”姜杳愣了一下，她并没有发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她以前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尊重。
    “小师妹，在修真界，虽然也有对女子的规训，但是更讲究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水箬心耐心的解释，“在实力面前，长相，性格都不重要，但是在我们帮他们解决了毒源之后，没有一个人向我们表达感激敬佩的情感，甚至后来的好态度都是因为赵婆婆说我们是水神的使者”
    姜杳微微垂眸，“可是赵婆婆和花娘…”姜杳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无论是那天晚上村长家的讨论，还是下午，几乎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
    她们好像存在在每一个家庭，却不存在在这个村子。
    窗外的风雪又起，像是要埋葬一些什么。
    清晨，花娘早早的就起来了，因为村长的话，村子家家户户都送来了一些囤粮，她也不是小气的人，熬了红薯干蒸了土豆，又去地窖取了腌菜。
    姜杳和水箬心听到声音也起来了，水箬心和花娘说了一声就去给陈无忧诊脉了，姜杳准备去给花娘帮忙的时候看到了院子门口的赵木。
    “赵二哥？”
    赵木点点头，他的鼻子冻的有些红了，说话声音有点闷闷的，“住的还习惯吗？”
    “很习惯”姜杳走过去，赵木把两个兔毛帽塞到姜杳手里，“天冷，别冻着了，我先回去了”说罢，不等姜杳反应就离开了。
    姜杳低下头看看手中的兔毛帽，还有护耳，只是缝制的有些粗糙，像是赵木自己缝的。
    厨房里，花娘看到姜杳手里的帽子笑了笑，“赵木给你的？”
    “他说别冻着，把帽子给我就走了”姜杳坐在灶膛口旁边帮花娘添柴。花娘好奇的看着姜杳，“姜杳妹子，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我今年十六了，婚配…”姜杳看着灶膛口里跳跃的火，“不急”
    花娘摆摆手，“怎么能不急呢？你都十六了，再等两年就是老姑娘了，我们村子里的姑娘，十五岁及笄后就要议婚了，你们山下不是这样子的吗？”
    姜杳想了想，俗世女子确实是成婚早，但是修真界，不说宗门，就是宗门山脚下的重明城，也没有这么早婚配的。毕竟修真界不同于俗世，这里的普通人的寿命都比俗世中人长的多，若无灾无难，普通人活到160岁的也是有的。
    “不是的，山下的人们不会这么早婚配，若遇不到良人，也可以独活，我们不入仙道的女子也可以读书，还可以自己开铺子”很多都是姜杳听水箬心讲的，加上她在重明城看到的，初听初见时，她也很惊诧。
    花娘愣住，“山下…是这样的吗？”
    姜杳点点头，又往灶膛口里添了块柴。花娘看着锅里沸腾的熬红薯干，眼眶莫名有点酸涩，说不相信吗？其实也没有，毕竟姜杳两姊妹会医术，能自己上山采药，这些就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了。
    说嫉妒吗？花娘也做不到，只是羡慕还有…不甘。如果她和叶叶都是山下的人，叶叶会不会就能活下来？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怕自己会哭出来。
    四个人用完早膳，水箬心给陈无忧施针清余毒，花娘说了一声挎着篮子出门了。姜杳轻车熟路的掐了隐身诀，唤出飞毯坐上去，跟着花娘。
    姜杳本以为花娘是要去赵婆婆家，谁知道她竟然上山了。雪渍染湿了女人打着补丁的裙摆，深一片，浅一片，像是谁的泪落在上面。
    花娘走了快两柱香才停下，这是一片很密的林子，杂草丛生，也没有人踩踏出来的路，是一片几乎没有人来的林子。
    就在姜杳疑惑的时候，就看到花娘走到一个被雪盖住的小土包前，扑通一声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