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云深无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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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酬勤,是她喜欢的一句话,她买了“天道酬勤”的书法,挂在家里。老天不会辜负勤劳的人,辛苦地劳作,带来回报。餐厅酒吧每天有很多进账,开销也大,然而,她终于见到了钱,感受到成功的滋味。她的生活变化也并不大,有钱进账,承担了家庭生活开销的一部分,她花的都是自己赚的钱。乔治的开销很小,除了支付保姆的工作,家里其他开销都是陆忆青出钱。她建议买一架钢琴给艾瑞斯,看到价格大约三万左右,乔治说买钢琴的钱,两人各出一半,陆忆青也同意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她工作再忙,也挂念母亲,经常通话,她也常带着孩子去深圳看望父母。忆南已经将画廊搬家到新建的广场,后来嫌租金贵,搬到酒吧街一个小门面,原来跟陆忆青做的山东女人,在帮她做。整个碧波中心里面变成了外语学校,里面的店家全部搬走了。莫妮酒吧大门紧闭,据说搬到大亚湾,酒吧街没有几家酒吧,逐渐萧条下去。
深圳的高楼越来越多,城中村逐渐消失,她每次去看父母,都感觉到变化。她的父母在南油附近租房住,他们想让陆忆青在深圳买套房,乔治完全不同意,陆忆青手里的钱不想买房,只想着扩展生意。小妹忆沁已经结婚,生了一个女儿,父母有时候帮她看孩子,忆南在蛇口买了一套单身公寓,她仍然单身。深圳越来越陌生,陆忆青在这里只能呆几天,她找不到什么共鸣。朋友们热衷于买房,谈论的都是房子,如何买房成了所有人的事业。
外国人与中国人消费理念不同,情愿花钱去旅游或投资,也不愿意去买房子。陆忆青和乔治,因为经济宽裕,利用假期,世界各地旅行;去了欧洲几个国家,澳洲,亚洲多个国家。他们像好朋友一样出去旅行,想要忘掉两人之间的芥蒂。乔治职位得到提升,经济情况大为改善;他对婚姻状态没有异议,自己经常去按摩,陆忆青从不过问。她的精力要用在学习提高自己,和发展生意,家庭里没有节外生枝的事情让她操心,是最好的状态。
时代高速发展,稍有怠慢,思想便落后。她早明白,只有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认知,保持学习的状态,才能使自己有前进的动力。餐厅对面的商厦里有家书店,她常去那里购买书籍,每当她去北京的时候,也必去书店和卖二手电器的地方,买打口的国外唱片和磁带之类。她有钱也没有去买过名牌包,看着到她店里泡酒吧的女孩,浑身上下都是煤老板买的LV,她不羡慕。
她不崇尚名牌,她记得在美国一家百货商场的LV店门口,看到进去逛的都是老年妇女,仪态富贵,想必她们住在高档社区,养尊处优。自己好不容易赚到了一些钱,她知道钱来得多么不容易,她没有必要用个名牌包去显摆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和泡吧的女客人背一样的名牌包,在她看来名牌包有种大众的气质,她喜欢与众不同。她的快乐来源不是拥有一个名牌包,她情愿看一本好书,听一张稀有的唱片,或者去世界各地的旅游。
人在三十岁以前,是一个迷茫探索的阶段,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欧美有些艺术家都是在二十七岁时候自杀,对于这种现象,人们叫做二十七岁俱乐部。真正学习创业阶段,是在三十岁以后,对感情婚姻与事业,有一定的清晰认识,精力激情都充足。像是一朵正在开放的花朵,还未完全绽放,可以经受风雨,吸收阳光,只等着完全绽放。
偶然的机会,她看到北京大学总裁班,招学习管理的私人企业主,她报名去了,学费不便宜。每个月去两三天,她在那里遇到全国各地来的企业主,上的课程有管理课程,也有哲学等等,她算是去深造了半年。
某个哲学系教授给她开的西方思想哲学系列书单,这些书籍对她日后产生了影响,天南地北做生意的同学,与她没有太多关系。令她意外的是,原来在溪城的高中同学,有位极其聪明的女生香春,已经在北京大学教书,另外一位同学芳草也在北京的高校担任老师。陆忆青很愉快地和她们见面用餐,十几年未见,大家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聚会气氛温馨。香春同学谈到,陆忆青在溪城中学做校长的小舅去世,她去溪城参加了葬礼。
溪城像是久远的回忆,她遗憾的是没有参加小舅的葬礼,他因病去世,母亲对他隐瞒了这件事。母亲知道她在天津那段时间的忙碌,回到溪城也帮不上什么忙,等小舅去世了一段时间,母亲才告诉她。为这件事,陆忆青一直感到内疚,小舅在重要时刻是全力支持母亲和她,陆忆青心里对他很尊重感恩,却未能参加葬礼。
外婆的去世,母亲也没有告诉陆忆青,母亲的兄弟相继去世,唯留母亲。在天津创业的几年,陆忆青忘记了溪城,母亲没有告诉她任何溪城的事情。母亲总是惦记着如何保护她的女儿,不受任何事情干扰,可是女儿最终都得独自面对,那些干扰她的事情,母亲的保护是一把双刃剑。
人生不同阶段,会交往不同朋友,每当陆忆青换个地方,就会失去一批人的联系。从离开贵州,安徽,上海,深圳,天津。兜兜转转,留下来和她保持联系,或者重新取得联系的人,都是包容理解她的人。可惜陆忆青年青时候,太急于前进,那些不咸不淡的友谊,没有引起她的珍视,人生除了事业也有生活,她也有懊悔的时候。那个时代,人人都匆忙赶路,来不及回顾与留念。
网络时代的来临,让过去失散的人们,重新回来。有一次,陆忆青带着乔治和儿子回到了贵州,她童年生长的地方。她想到去贵州,是因为原来的小学同学赵贵河通过QQ,找到了陆忆青。他仍旧惦念着她,而她也没有忘记他给她寄的磁带和诗歌。贵河打通了她的电话告诉她,他现在的生活状况,发给她一张合家欢的照片。他的妻子清秀善良,儿子可爱;他的哥哥医学院毕业后,开了一家药品公司,他在哥哥的公司推销药品。
儿时的友人,也没有多少可聊,贵河连续打电话给陆忆青,邀请她回贵州看看变化。陆忆青离开贵州十几年过去,还没有机会返回过,她答应带着家人去贵州看望老同学们。
千禧年后的贵州变化,与八十年代相比,城市现代化了也伴随着商业化。贵河在贵阳接待了陆忆青,带他们参观了贵阳的景点,乔治带着儿子住在宾馆。陆忆青坐贵河的车去了原来的劳改工厂,隔壁邻居王阿姨还在,衰老得无法辨认。小学初中同学不少人进了监狱系统工作,当地改造完善监狱改造,成了现代化管理的大监狱。贵河也组织了几个同学去可以跳舞的聚会,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拥着陆忆青跳着慢三,摇来晃去,仿佛要摇回那青春的记忆。
“你还记得我们读初三的时候,你到我家来听我弹吉他吗?那时候我刚学,不过我学得很快,你坐在小板凳上,看我弹吉他的崇拜眼神,我忘不了。”贵河沉浸在回忆里。
“时间过得真快,如今我们三十多岁了,十五六岁的事情,有点模糊了,记得去过你家看你弹吉他,还有你隔壁邻居的琼也在。”陆忆青努力回忆着。
“你搬到安徽后,我给你写了很多信寄给你,我的吉他磁带,还有几首诗吧,你开始回几封,后来就没有消息了。现在又把你找回来了,能再见一次你,我很满足了。”他一声叹息。
“对,我很喜欢你的吉他磁带,特别是你弹的《花之梦》听了很多遍。你情商高,推销药品很合适你,老婆又贤惠老实,日子真好。”陆忆青忍不住提醒他。
“你嫁给美国人,还有事业,和我们不一样了,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我做推销员到处出差,什么都见识过,看淡了,往事必须如烟。”他的眼神伤感,摇着头。
陆忆青无言以对,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有哪些伤口,她的伤口只能自己舔。贵河认识到她不再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带着纯洁崇拜的眼神仰望他,现在的她世故坚定。他对她的沉默感到陌生,两人跳几只舞,他让她走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贵阳,陆忆青见到了儿时邻居小丽,她和小强结婚后,父母调到贵阳后已经退休。她和小强也都在体制内工作,她父母没有嫌弃小丽找了劳改人员的子女,小丽和小强很相爱,小强也由此改变命运。小丽的父亲职位高,在事业上将孩子们都安排妥当,他很爱女儿,所以女儿的幸福也是他的快乐。
临走的那天晚上,乔治和艾瑞斯在宾馆打游戏。曾经的女同学琼,她带着陆忆青去了卡拉OK包房唱歌,叫了几个陪唱的年轻男女,那时候卡拉OK开始流行陪唱。琼与贵河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琼的父亲也是有能力的官员,带领全家调到贵阳。琼自己有生意,在社会上也混得开,经常出入各种场合。
那天晚上,贵河与小丽他们都没有来,琼带领一帮陌生人和陆忆青晚得很开心,陆忆青喝得烂醉,倒在某个男陪唱的身上,最后被琼送回酒店。陆忆青不了解琼的婚姻状况,想必她一定会告诉贵河,她在卡拉OK包房的狼狈不堪。
她是寂寞的,借酒发疯,也无法拯救她的婚姻,她的儿时玩伴们,小丽和贵河都各自婚姻幸福。她内心的千疮百孔,只有她自己可以看见;别人还以为她是成功幸福的女人,她不会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痛处,即使烂掉在心窝里。第二天上飞机之前,还在因为宿醉而呕吐,那个酒醉夜晚,是她一生最后的贵州之行。
儿时的童伴与故土,没有给她带来心灵的共鸣;她儿时仰慕的,多才多艺弹得一手好吉他的赵贵河,成长为能说会道的中年推销员。他聊的东西,她不感兴趣,她与他的精神世界相隔了贵州的崇岭山脉。
离开贵州后,他打电话给她继续聊天,她忙于自己的事业生活,无法理解他想要什么,她拒绝再接电话。他给她发QQ,她没有回复,即使回复也错过时间。贵州的儿时同学,没有人再联系过她,陆忆青与童年逐渐断绝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