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池恪不任性,李锐不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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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恪醒来时,差点被白光擦了眼睛。他趿着板鞋过去,任凭脚后的布被踩扁,拽了把窗帘。
    阳光尽数洒入,点燃了空气中的浮尘,池恪有阵子没在宿舍睡了。其实他这人有个毛病,定不下来。他太讨厌一成不变的环境,这辈子除了他的老家,他想他再不会想踏踏实实地定居了,除了那里,似乎哪都留不住他。
    他在夜莺外有个出租屋,就是他那个四十平的牢房,小一居,按道理来说,对于他们北漂能叫个好住处了,可他不爱待,住不长。
    他在夜莺里有个单间,独立的梳洗台,洗漱不愁,只是厕所在外面,按道理来说,对于他们打工的能叫个好住处了,可他不愿没有“家”,三天两头跑出去。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后果是:池恪无论住在哪里,房间永远需要重新打扫。
    杨天宁下楼池恪在换床单,杨天宁听了池恪在宿舍的消息上楼,池恪在洗脸。
    “嘿!早饭。”杨天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袋包子划出抛物线。
    池恪头手向后一伸头也不回地抓住,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不下来吃?”杨天宁投喂结束预备下楼,余光见池恪不动弹,折返回来撑着门框,看着正在擦拭床头柜的池恪说。
    “马上,擦完这点灰。”池恪沉声道。
    池恪这人,太有意思。按杨天宁的话来讲,那就是他拥有有双重人格:一重人格主导好吃懒做的池恪,一重人格主导眼下手脚麻利的人格,而后者能出现,通常意味着这小孩心里又不得劲了。
    当然,按池恪本人的话来讲,他不过一十八岁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优秀青年。青年人,善变些、爱变脸些、忧郁些、杞人忧天些,都特正常。
    杨天宁冲他吹了声口哨,“闹哪样啊大少爷?”
    “什么闹哪样。”池恪说。
    “你说你闹哪样,昨儿不跟李锐吃饭去了吗?没过过成年人潇洒的夜晚啊?今儿看你状态不对劲啊。”
    “怎么着?不舒服?”
    “我是觉着不舒服。”池恪头也不抬,“心里不舒服。”
    “有李锐的原因?”
    “有吗?”
    “算是吧。”
    
    杨天宁倚靠矮柜而立,听池恪吃着包子简短概括他的心路历程。
    池恪的表达不仅短促,而且混乱。他背对杨天宁,讲话有快一半的时间用于食物的咀嚼,还有快一半的时间用于思考。
    他思考完毕阐述的内容仍然片面,时不时停顿,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可最终说出来的东西仍然支离破碎,更像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大有他这个年龄特有的不成熟和逻辑的不连贯性。
    完全不像是在讲述一段感情,而更像是在抱怨某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感。
    他其实很想把自己对这段关系的全部感受都倒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却意识到,他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词语可以用来准确形容,他突然成了一个不太理智客观的人。
    他对李锐亲近的拒绝,李锐对他点到为止的触碰,二人世界中类似朋友的相处……
    这种感觉很虚幻,像是一团抓不住的雾,他越想理清,就越混乱。
    不过凑巧,他对面的正是杨天宁。杨天宁有着和池恪类似的经历,他在年少时外出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和眼下池恪有着类似思维和表达方式的人,那些人年轻、莽撞、对感情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池恪像个被扔进成年世界的孤立无援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需求。
    他的外表出众,走在人群中会被数不清的人注意,所以他从来不缺朋友,也从来不会费心去维系什么关系,不用考虑对方说的话是否含有深意,玩累了就散,吵架了就滚蛋,下一个朋友会更乖。
    可是爱情不一样,爱情不是“下一个会更乖”,人不会一辈子都只与友情打交道,杨天宁拿池恪当真朋友,偶尔也会担心,池恪在恶劣环境的混迹,有朝一日会不会被有心之人伤了身心。
    毕竟他是个“不真实”的王子,美丽的无能王室最会吸引奸佞。
    这也是杨天宁最初会对池恪这段感情不满的原因。
    “你现在的情绪是正常的。”杨天宁对他说,“你常常把你18岁的年龄挂在嘴边,但是走出家门站在社会当中,你会发现,18岁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必须持续成长的阶段,你不能强迫自己完美。”杨天宁揣着手盯他的背影,“你做的也没错,你大好的年纪,干嘛一上来就得跟比你大那么多的人做点什么呢?你都说你们未来不一定会如何,保护好你的安全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你的扭捏、别扭更没错,因为一个男人爱你就会对你产生冲动,你想拒绝李锐,又想让他追着你跑,这更没错,你就是没钱,不代表自身条件很差,耍耍性子叫多大事?”
    “恋爱嘛,做什么都是对的,冲动也好谨慎也罢,一对情侣有一个相处之道,你们能把感情调整好就行。”
    “至于李锐。”杨天宁的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嫌弃,“他想抱你想吻你想和你上.床,这都叫是本性,后面不碰你,也…也算是他听你话,对你好更是应该的。”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至于你,那得是池恪不任性,李锐不爱才对劲。”
    “真的,可以任性吗……”
    池恪沉默的战线过长,长到杨天宁无法确认他的一番话到底带给了池恪何等感触,直到池恪磨蹭着发声,杨天宁才知道池恪的内心是在挣扎。
    杨天宁耸耸肩,无所谓道:“当然,他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他不听话,你就把他踹掉咯。”
    池恪长出一口气,胡思乱想的闸门不知是否关闭,故作轻松地做好宿舍的最后一处清扫工作,跟杨天宁下楼,吧台上还放着他的豆浆。
    
    “好吧,我承认,偶尔我也会有一点小伪装。”从怪圈跳出,池恪的思考恢复正规。他插上吸管咬住喝了一口,“我觉得李锐还行吧,他对我真挺好的,我尽力会改正掉坏习惯的。”
    “行了,差不多得了。”杨天宁及时制止住他的第二次自我反省。
    池恪冲他挤了个招牌的露齿笑,旋即说道:“哎,不过他昨天带我去吃的那家西餐厅味道还不错,没想到一个卖牛排的地方还有特调酒呢。”
    “可惜了,我忘拍照了,不然高地得给你看看。”
    杨天宁深恶痛绝道:“给我看干嘛?我还得给你复刻你的恋爱饮品?”
    他问池恪:“好喝吗?他们调的好喝还是我调的好喝?”
    “唉唉唉一般吧,我不太喜欢,猕猴桃味的,我这人就不爱吃猕猴桃,嫌舌头疼,除了这个都行。”
    池恪把豆浆吸得一滴不剩,嘬出吸溜吸溜的动静,挥手投掷进垃圾桶,“不过还有一杯,李锐点了四种不同味道的,他问我还喝不喝,我当时肚子不舒服,没喝。”
    池恪仰脸回忆着想道:“红色的呢还是。”
    杨天宁在脑中模拟池恪那两杯花花绿绿的特调酒的调制过程,没什么大方向。特调酒不像鸡尾酒,有固定的搭配和比例,多数调酒师喜欢在特调酒上临场发挥,以此凸显本人的独特品味和造诣,怎么调,加什么,酒精度数控制在多高,都看调酒师心情。
    李锐会给池恪准备什么样的特调酒,杨天宁无从知晓。
    杨天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袋,转身走向了酒库,为晚上的工作做酒水补充。
    
    夜间模式的九、十点钟,是夜莺上人最频繁的阶段。
    走廊灯光昏暗,各样的香水味道和酒气混合在一起,身着服务生服装的池恪手托托盘游走于卡座中的小路,在转角处险些撞上几个男人。
    “小池?”最前方的男人认出他,喊道。
    池恪一懵,眯着眼辨认,看出来对方是李锐的几个朋友。
    “哎哎哎你们好,又过来玩了吗?”池恪立刻换上笑脸,自来熟地和这帮其实不太能被叫出名字的男人们搭腔。
    “玩一玩玩一玩,没什么事儿干。”叫住池恪的黄毛男人首先坐回座位,他身后的人陆续跟着落座——满脑袋花花绿绿的毛,池恪放眼望去,像下面坐了一排画板。
    “有空闲还不好?各位小少爷平常公事缠身,有功夫休息就得多来玩一玩。”池恪端好盘子弯下腰,麻利上了几杯酒,“今年难得这么巧,李锐刚不久还跟我说呢,他加班,我这边送你们几杯酒,玩得开心哈大家。”
    黄毛哥拽住他衣角,表情费解的眯着眼大咧咧地说:“嘿,走了干嘛呀小嫂子,锐哥加班,你还不陪陪我们?多没劲啊。”
    “就是啊,坐下歇歇呗,要是怕被老板说,让锐哥替你摆平。”他对面的皮衣男说。
    池恪的身体被钉住,咧开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收起迈出去的一条腿,对上他们的面庞,犹犹豫豫道:“真有其他工作。”
    “诶呦…别害怕啊。”黄毛哥拽他下来坐好,“都是熟人,你没见过我们跟锐哥一块玩吗?既然跟他都是朋友了,你还害怕什么?”
    谁在怕你们了,我是怕提成长了翅膀飞了。池恪心里“呵忒”一口,装得跟个孙子似的给他们陪笑。
    “来来来喝两口吧。”池恪招呼着自个儿开了瓶啤的捧着瓶子跟他们碰杯,“我溜号溜几分钟,待会走。”
    “嘿,这就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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