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明的恐惧
    “滋……嘶嘶……”
    “……哒……滋滋……滋咿……”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琉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像是藏在暗处的鞘翅在震动，又像是坚硬的利刃划过金属。
    “嘶滋……滋……”
    声音越来越近，无处不在。
    江琉麻木地向前跑着，精神早已在密密麻麻的视线中自欺欺人地沉睡过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身后，从黑暗中，从虚无里，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一种森冷又痴狂，阴寒又热烈的气息不断侵袭着黑暗，吞噬着黑暗。
    仿佛这黑暗是它的敌人，藏住了某个珍贵的宝物，让它难以看清。
    不够清楚，还不够。
    它要看得更仔细才行。
    嗅不到。
    感受不到。
    没有。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呜……”江琉在极度的惊恐中，本能地从喉咙里挤出一节毫无意义的哭音。
    他太累了。
    他摔倒了。
    上方的空间转瞬被填满，江琉无处可逃，只能匍匐着向前爬行，却依然躲不过黏在身上的气息与视线。
    它们蠕动着，在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上留下味道。
    是令人作呕的血气，是最浓稠的发酵物，也是贪婪腥臭的涎液，和最原始的欲。望。
    不要……走开……
    江琉想要尖叫，但他刚一张口，喉道、口腔、舌头、甚至牙齿，都立刻被无数双窥探的眼睛疯狂啃噬。
    “滋……滋滋……”
    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在江流混沌的大脑里形成了一种能辨认的语言。
    “失败……滋……”
    “滋……唤醒失败……滋滋……”
    一道温柔悦耳的女音在脑海中断断续续响起。
    江琉像是被人泼了一头冰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剧烈喘息。
    舱顶的灯带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江琉就如沙漠旅人见到了水一般，死死盯着灯光不眨眼。
    不知为何，这次的深度睡眠让他极其难受，以至于醒来后躯体僵硬得都快要痉挛。
    “CF023号睡眠舱唤醒成功，欢迎回到我们身边。”
    耳边响起伊娃的声音。
    “您在深度睡眠的179个小时里，脑电波活动剧烈，神经元放电异常，建议您前往医疗室做进一步检查。”
    原来自己做梦了……
    江琉的意识还有些恍惚，他倦怠地躺了一会儿，待胸腔的起伏变得平缓，才哑着嗓子轻声说：“开启舱门。”
    伊娃的唤醒让他知道永生银河号已经度过了此次未知的危机，只是不知道那些没抢到睡眠舱的人都还活着没，如果劳工大幅减少，他们可能真的要被压榨至死了。
    随着接收命令的指示灯红光一闪，舱门无声滑开，江琉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等他从睡眠舱走出，看清周围的景象时，不由眉毛一皱。
    幽谧的人造星光下，第七睡眠厅就如一个寂静幽冷的墓园，上千个排列整齐的棺木中只站立着他一人。
    过了许久也不见第二个舱门打开。
    江琉有些不安，走到一旁的睡眠舱俯视过去。
    里面的人睡得安详而宁静，舱盖上的电子屏幕中显示着——剩余睡眠时间：643519小时。
    73年？！
    江琉眉毛拧成一个结，快步来到另一个睡眠舱——79年！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疾步而行地一个一个看去。
    71年！83年！75年！102年！
    不，怎么可能……
    忽然想到了什么，江琉急忙向手环发出指令：“寻找唐止的睡眠舱！囚犯编号A-0012号！”
    是的，唐止是个囚犯，他也是。
    只不过他被分配了一个清闲的工作——清洁第七睡眠厅，正因如此，他才会拥有唯一可使用的伊娃权限：寻找指定的睡眠舱。
    很快，伊娃回复了：“未找到囚犯编号A-0012号入睡的睡眠舱，请确认编号是否正确。”
    江琉又询问了两遍，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难道唐止没有抢到睡眠舱？
    江琉捏紧拳头，在宽广的睡眠大厅中奔跑起来。
    不是。
    不是。
    不是。
    ……
    ……
    静谧的大厅里，一道身影从一排排睡眠舱前跑过，只有那越来越沉累的脚步，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气证明着他的惶恐与担忧。
    “呼——呼——”
    等确认完最后一个睡眠舱，江琉已是汗如雨下，喘得就如一个哮喘病人，冷白的皮肤因缺氧而变得艳丽绯红。
    他无力地靠在角落的睡眠舱上，抖着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太好了，没发现唐止。
    那些睡眠舱上，剩余时间最长的竟然有207年，而最短的也是68年！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伊娃会设置如此长的睡眠时间？这简直就像是他们刚从银河系出发时一样！
    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这么早被唤醒？？
    还有那种潜在心底不明的恐惧，和出现在事故中的奇怪颜色……都向他暗示了某种没被人察觉到的危险。
    江琉抿着唇，面色苍白，眼神不安地闪动着。
    就在他难掩内心的焦虑之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身后笔直打来。
    接着，熟悉的声音在大厅门口响起——“江琉！”
    江琉激动地转过身，莫莱恩正举着手电向此处远远探照过来。
    ……
    半小时后，江琉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
    永生银河号因受到不明引力的捕获，舰体受损，迫降在了最近的一颗岩石星球上。
    为保证最大的存活率，主舰体上的十四个副舷舱，被放弃了三个。
    “不幸的是，银河号一半的水资源都在第十二副舷舱上。”莫莱恩苦着脸说道。
    “那为什么伊娃会选择放弃第十二副舷舱？”江琉跟着莫莱恩往主舰体走去。
    水可是人类存活的基础保障。
    莫莱恩摊了摊手：“能源、食物、维修补给、净化装置、基因仓库……这些更不能放弃。”
    “伊娃计算出这颗星球上有丰富的水资源，通过净化可以被人类饮用，因此才选择放弃最后三个副舷舱。在你醒来的七天里，副舰长已经对目前的情况做出了详细解释……”
    江琉默默听着，又问：“既然唐止没进入睡眠舱，那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
    莫莱恩停止了脚步，忐忑地看着矮了自己一指的江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上头派出两个混合探索队，一个找水源，一个探索环境，唐止也被抽中了……但现在，两个探索队都失去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