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派出所的人不多，再加上下雨，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只有两个值班的警察。
    玻璃门被人推开，两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口看去，只见肩膀已经被雨淋湿的秦扬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同样被淋湿的陈杰。
    “诶！”其中一个值班的警察压低声音喊住了陈杰问道：“发生什么了，秦队脸色这么难看？”
    陈杰担心秦扬真的直接去找所长，便一直跟在秦扬身后，甚至都没空回应那人的询问。
    秦扬跟刘兴凡两人是临时调到江平县派出所协助调查临河村命案的，而陈杰则是派出所的刑警，他知道所长跟秦扬的脾气很像，两个人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性格，这要是真对上，那吵架都是小事。
    “秦队，要不然你先去换套衣服，我去找所长问问吧？”
    陈杰试图阻止秦扬的步伐，可是对方却依旧阴沉着脸大步朝楼上的所长办公室走去。
    “秦……”
    “所长！”
    陈杰看见马上就到所长办公室门口时，他想在阻止一下，但是秦扬推开门的动作更快，已经把门推开。
    办公室不大，却被收拾的很整洁，就连桌面上的档案都被整齐地归类放好。
    陈少生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握着钢笔正在写着什么东西，听见秦扬的声音他只是抬头看了眼，便又继续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秦扬单刀直入地开口质问着对方：“为什么要结案？”
    “出去。”
    头发花白的陈少生没有再多看两人一眼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问你为什么要结案？！”
    秦扬的语气加重许多，陈杰见状伸手拉住秦扬的胳膊，想把他拽出去。
    “秦队，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好吧，所长现在有事，先出去吧？”
    拽着胳膊的手臂被甩开，秦扬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陈少生写字的动作一顿，拿起笔帽盖上“陈杰，你出去。”
    “可是……”陈杰有些犹豫，但在看见陈少生朝他轻点了下头后，还是闭上嘴退了出去。
    随着陈杰出去，办公室里也就只剩下秦扬和陈少杰两人。
    陈少杰拿着水杯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前接着热水，在经过秦扬时，他开口问道。
    “嫌疑人既然已经畏罪自杀了，为什么不能结案？”
    “沈军根本就不是杀人凶手！案子远远还没结束，凭什么就要结案？！”
    秦扬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陈少杰身上，垂在身边的手握紧。
    “不是凶手，那遗书的事怎么解释？”
    两人互相直视着对方，秦扬眉头紧皱。
    “陈杰告诉你的？”
    遗书虽然是证据，但是今天才发现的证据，秦扬还没来得及上报就匆匆赶去了医院找沈霂迟对峙。
    现在陈少生知道，那就只有是他的侄子，陈杰告诉他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陈少杰拿着杯子重新又坐回到办公桌前，“遗书经过检验就是沈军本人写的，那不就能证明他是凶手。”
    秦扬虽然很想反驳，但问题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来否定那份遗书。
    见秦扬一时沉默不语，陈少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递给了对方，“不是我不让你查，而是上面认为该结案了。”
    接过文件的秦扬不可置信的翻看着，他从警这么多年，还从没遇见上面叫停一桩正在侦办的刑事案件的情况。
    “上面？什么意思？”
    “意思是，现在这案子即便你再想查，也不能查了。”
    此刻不仅是秦扬，就连陈少生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无奈。
    “秦扬，都这么多年老同学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这案子我比你还想查个清楚，三条人命，两个受害者，就连你徒弟也因此受了伤……”
    陈少生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长叹口气继续说着。
    “但是不行啊，红头文件上面都已经发下来了，谁要是再查那就是违抗纪律，那是连警服都要扒的，我是没几年就要退了，但是小杰呢？你徒弟呢？
    你要查案肯定要带着他们两的，难道你想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刚穿没多久的警服也跟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一起被扒吗？”
    陈少生的话让秦扬也没了刚才的急躁，他无力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秦扬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一茬，明明只要再一下……只要再一下他就能找到直接证据……
    “你们大队长跟我打过招呼了，下星期你和刘兴凡就会被重新调回去，这个案子我会帮你写好报告交上去的。”
    陈少生说完话，看见秦扬没有回应，看出了他心有不甘的陈少生也就没有再开口，沉默再次充斥着整间办公室。
    ……
    县医院内。
    接近凌时的病房走廊异常安静，幽暗的走廊上只有逃生通道指示牌幽绿色的光微微亮着。
    雨水透过走廊尽头被打开的窗户落进地面，汇聚成一小滩水，水面向外扩散，一双带着水珠的小脚印出现在走廊干净的地面上。
    渐渐的，脚印上的白影变得清晰，小艺的怀里抱着一个新的洋娃娃走到对面尽头沈霂迟的病房门口。
    穿门而入，病房里已经有好几个小孩身形的白影在里面玩耍，小艺迈着小步伐走到床边，漆黑到看不见一点眼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床上看书的沈霂迟。
    沈霂迟注意到它的到来，轻笑声抬手揉了把小艺的脑袋。
    【爸爸……答应……我……】
    小艺的小嘴张合着，虽然说的话断断续续，但沈霂迟似乎知道它在说什么。
    “是吗？那你有谢谢你爸爸吗？”
    小艺用力的摇了摇头，它抬起脑袋张开嘴，跟可爱的外表不同，满是尖牙的嘴裂到耳根，猩红的舌头上躺着个森白的东西。
    那东西蜷缩着，但从已经发育出的骨骼不难看出是个未出生的胎儿，从大小来看应该只有三个月胎龄。
    【不要……弟弟……吃掉……】
    说完小艺重新闭上嘴，接着便是很明显的咕咚一声。
    “你爸爸真够贪心的。”沈霂迟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捏了捏小艺的脸颊，继续说道，“不过看在你爸爸帮了我的份上，你这次就稍微奖励他一下吧？”
    小艺没有说话，只是瘪着嘴思考了半天才小小的点了点头，之后便消失在病房里。
    ……
    时间过得很快，司明玦出院时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同他一同出院的还有沈霂迟。
    同时司明玦也有注意到自从那天秦扬和沈霂迟独自交流过后，秦扬便再也没出现过，原本只是以为警方把调查重心放回现场了，司明玦却没想到村里居然有恢复成以往的平静了。
    “警察？”
    在广场上乘凉的几个妇女面对司明玦的疑问时，互相看了眼后便跟他解释起来。
    “那些警察几天前就都走了！”
    “走了？”
    “是的啦，说什么结案了，把孤儿院和村长家一封，就走啦！”
    进展太快让司明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结案了……那有说抓了谁吗？”
    说话的妇女四下看了眼，拉着司明玦靠近了些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说是沈军干的！哎呦，我就说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听说，他妈……就是那个沈翠兰，听到他儿子畏罪自杀，一下就疯了！被医院送去了精神病院里，沈建国前不久回来收拾了一堆东西之后就走了，也没回来过！听说在外面自杀了，不知道真的假的……真是，好好一个家全被毁了！”
    “谁说不是呢！诶，外姓崽，你可不能像那混小子一样啊！多跟霂迟学学昂！”
    几个妇女们依旧在窃窃私语着，司明玦却有些心神不宁，后面的话他听不进去。
    司明玦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事居然真的都是沈军做的……那岂不是连沈漫都是沈军杀的了？
    面对突如起来的真相，司明玦连怎么走到家门口的都不知道，刚要开门，却被旁边人喊住。
    “明玦！”
    突然起来的喊声让司明玦稍微清醒了一点，顺着声音看去，便看见沈霂迟拎着行李向他走来。
    “你这是要是去哪里？”
    司明玦看向沈霂迟手里的包，疑惑地开口问他。
    沈霂迟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脖子，“其实是我家被警察封了，所以我想问问能不能在你家先暂住一段时间……”
    心不在焉的司明玦没仔细听沈霂迟的话，只是看了眼就让对方进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沈霂迟都已经把自己的衣物都收拾好了。
    没办法的司明玦又不能再把沈霂迟赶走，只好给沈柏洲打了电话说了下情况。
    沈柏洲因为前段时刻一直没空管理公司的事情，现在的他忙的基本没有回来的打算。
    “你总不能让他睡大街吧？”
    听到电话那天传来的沈柏洲的问话，司明玦有些犹豫，确实整个村子也就只有司明玦家里的还有多余的空房能让沈霂迟的住。
    犹豫再三的司明玦还是认命般叹着气，之后他便让沈霂迟住进沈柏洲的房间里，而他依旧住着父亲以前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司明玦，脑子里不断回想起之前听到的话。
    目前来看沈漫的死极大可能就是沈军做的，但是他依旧没想清楚沈军为什么要杀沈漫，他们两人之间又有什么纠葛？
    司明玦都无从得知，两个人都死了，或许这真就成了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题。
    总感觉心里空唠唠的司明玦，看着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深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一直执着的真相，却让他有种无法言语的怪异感。
    想着想着司明玦闭上眼睛，而就在他半梦半醒间，他隐约感觉到有道身影出现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