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翠兰等人来到河边，就看见河岸边挤满了整个村子的人。
    几个胆大的已经脱去了衣物下水把沈有祥的尸体打捞上来。
    司明玦被人群阻挡在后方，只能看见一具青白的人体在人群的惊呼声中被拖拽上岸。
    “妈呀！真的是村长！”
    “有祥叔昨天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司明玦侧身挤开人群到最前面，而此刻沈柏洲已经站在身体的旁边，手里握着电话似乎是在报警。
    沈柏洲的身侧还站着撑着黑伞的沈霂迟，见到司明玦时，沈霂迟双眸微弯，笑着看向对方。
    司明玦对沈霂迟的笑容没有多想，只是回了个礼貌的笑，便低头打量起尸体的状况。
    亲眼目睹尸体的冲击不比看到沈漫遗体照片时的冲击小。
    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皱皱巴巴的，身上除了大片粘上的泥沙外还有就是一条有人手臂那么粗的水草缠在他的双腿上。
    司明玦皱起眉头捂着嘴忍着想呕吐的冲动，视线再往上便对上沈有祥那双浑浊眼睛。
    偏着头的沈有祥感觉就像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般，这让司明玦有些毛骨悚然。
    可他想移开视线却像被钉住，只能愣在原地。突然，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黑伞倾斜着切断了司明玦的视线，冷香的出现倒是让他反胃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站在他身后的沈霂迟开了口。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司明玦跟对方的身高差距并不多，这种情况下他便很清楚的感觉到身后沈霂迟说话时撩过自己后脖的微凉气流。
    “发生了什么？村长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搓了搓被气息弄的有些发痒的后脖，司明玦侧过身站到沈霂迟旁边，他没想到沈霂迟的伞有那么大，即便两人并排他也依旧被沈霂迟的黑伞下的阴影所笼罩。
    “昨天回到家，爷爷他吃过药就睡着了，之后在我入睡前也没见过他出过门。”
    沈霂迟微歪了歪头，回忆片刻后回答着司明玦的问话。
    “村长是你爷爷？你怎么……”
    司明玦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看向沈霂迟的眼睛。
    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眼尾泛着淡红，在白皙肌肤衬托下即便被黑伞遮了阳光也能看到，狭长的狐眸里却没有一丝悲伤。
    “因为……”沈霂迟眨动眼睛，眼底不易察觉的笑意更浓，双眸直视着司明玦，“他不是我的亲爷爷。
    早些年爷爷好赌，经常不怎么管我，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好。”
    好赌……
    好赌？！
    司明玦突然想起那本在福利院里找到的日记。
    日记的主人似乎就有好赌的毛病，该不会……
    “嗯？啊，柏洲叔叫的人来了。”
    沈霂迟看向司明玦身后，开口道。
    警察来了？这么快？
    司明玦闻言立马回头，可来的人根本就不是警察。
    两个壮汉抬着个像是担架的东西穿过人群走向沈有祥，而他们身后跟着的女人手里正抱着一件寿衣。
    那几人放下担架就后就蹲下身配合着给沈有祥穿上寿衣，而后又将人放入担架上抬走。
    “这是在干什么？！”
    司明玦有些着急，这些人的举动岂不是在破坏现场！他想走上前组织，却被沈霂迟拉住了手。
    “河神恕罪……河神恕罪……”
    人群并没有反对那几人的意思，反倒是每个人都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的跟在后面。
    鼓声在不远处响起，熟悉的节奏让司明玦瞬间便响起自己刚到村子时举办的那场祭祖活动。
    这时他才想起，那两个壮汉正是当时敲鼓的两人！
    “走吧。”
    随着人群的消失，穿着一身黑袍的沈柏洲向他们走了过来，并递给沈霂迟一件黑袍。
    但与沈柏洲身上素色黑袍不同的是，沈霂迟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摆底下却绣着像是云纹的图案。
    沈霂迟将伞递到司明玦手里，靠近他耳畔低声说道：“可以过来看，但记住，不要说任何话，不要做任何事。”
    微凉的手掌用力握了握司明玦的手，而后沈霂迟便戴上帽子跟着沈柏洲离开。
    所有人奇怪的举止让司明玦心生好奇，他迫切的想知道他们要带着沈有祥的遗体去做什么。
    一咬牙司明玦便跟在两人身后走到广场。
    这次的广场布置跟那天的祭祖仪式并没有差异，唯独只有那张原本用来摆放祭品的桌子上，此刻摆放的却是沈有祥的尸体。
    人群在那棵巨树前下跪，沈霂迟站在树前嘴里念念有词，可因为距离太远，司明玦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紧接着就是那熟悉的吟唱声。
    司明玦握紧伞把，眼前的每一个画面都能让他想起那次过于惊悚的幻觉。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只要按沈霂迟说的做就会没事。
    阳光透过茂密树叶被分割成零星斑点撒在黑伞上，司明玦撑着伞站在人群后面静静等待着。
    直到仪式结束，姗姗来迟的警方才接走了遗体，并封锁了河岸的现场。
    几天后，警方才给了包括司明玦在内的所有人答复。
    “是意外溺水导致的死亡。”
    “为什么是意外呢……”
    看着眼前比前几天更加丰富的热菜，司明玦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就不要再想了。”
    沈柏洲把碗筷放在司明玦面前，柔声劝道。
    “怎么会是意外呢……”
    司明玦依旧低着头，只是在沈柏洲看不见的地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干的！】
    这纸条是司明玦在尸体被抬走后在泥土里发现的，当时时间不充裕便没有打开看。
    歪七扭八的字以及纸条破损的边角里印下的笔痕。
    那字写的很重，只要对上光便能看得清楚。
    【沈军】
    “叔，沈军哥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小军？”
    沈柏洲吃饭的动作一顿，半响才继续说道，“我打算下周一回趟总公司，顺便把他一起带走。
    不管是翠兰姐还是有祥叔在世时，都拜托过我帮那小子一把。”
    “你小军哥初中就辍学了，一直到处混，我只能让他先从底层开始做，至于后面的就看他的本事了。”
    “下周一就走了吗……”
    沈柏洲看向脸色有些不对的司明玦开口询问他怎么了。
    “就是觉得时间挺赶的。”
    “没办法，孙秘书一直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去，放心吧，事情处理完了我就会回来陪你。”
    司明玦扯出个微笑，重新将纸条塞回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