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江城，被一层稀薄的、带着凉意的灰蓝色雾气笼罩。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零星的车灯划破寂静的街道。林晓晓站在公司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夜未眠的眼中没有丝毫倦怠，只有冰封般的清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玻璃，倒映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
    距离苏婉潜入李明城南公寓的行动开始，还有十分钟。
    距离“远航科技”最终提案会开场，还有七小时。
    她的耳朵里塞着一枚极其微小的、几乎隐形的骨传导耳机，连接着加密频道。这是赵曼U盘里附带的小玩意儿之一，此刻成了她遥控这场高风险行动的神经中枢。帆布包里，那本冰冷的《厚黑学》被压在最底下，上面放着的，是即将在提案会上亮出的、凝聚了她和周远心血的PPT。
    [加密频道]：目标已离巢。方位确认，南郊高尔夫方向。巢穴空虚，预计安全窗口：3小时。
    耳机里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赵曼的“未知节点”准时发来了信号！李建国这只“秃鹫”已经飞离了他的巢穴！
    林晓晓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激着肺部。她按下耳机侧面一个微型按钮，接通了苏婉的线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鹰巢已空。夜莺，行动开始。按计划，稳、准、快。有任何异常，立刻撤退！”
    [苏婉]：收…收到！耳机里传来苏婉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颤抖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和脚步声，显然已经在行动的路上。
    城南，高档公寓区。
    苏婉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清洁工制服（林晓晓通过赵曼的“资源”搞到的），戴着帽子和口罩，低着头，尽量缩着肩膀，推着一辆清洁车，熟门熟路地走向李明那栋单元楼。得益于过去被李明“圈养”的经历，她对这里的安保和监控位置了如指掌。她按照林晓晓的指示，利用清晨保洁交接班的短暂混乱和监控死角，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刷开单元门禁（用的是李明以前给她的、未被注销的备用门卡），闪身而入。
    电梯无声上升。苏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攥着口袋里一枚小巧的、林晓晓给她的信号屏蔽器（同样是赵曼U盘里的“小玩意儿”），掌心全是冷汗。
    [林晓晓]：报告位置。
    [苏婉]：进…进电梯了。到…到楼层了。苏婉的声音抖得厉害。
    [林晓晓]：冷静。呼吸。记住密码和位置。开门后，启动屏蔽器。你有三分钟。
    电梯门无声滑开。空无一人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苏婉快步走到李明公寓门口，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李明藏獒的生日加上苏婉名字缩写（DZSW）！这是她当初偷看他解锁时记下的！
    咔哒！一声轻微的解锁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惊雷！苏婉的心跳骤停了一瞬！她猛地推开门，闪身进去，反手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同时，用力按下了口袋里的信号屏蔽器开关！
    公寓内弥漫着李明惯用的、浓烈的古龙水味，混杂着一种冰冷的、缺乏人气的空旷感。厚重的窗帘紧闭，光线昏暗。苏婉不敢开灯，凭借着记忆和对这地方的熟悉，如同幽灵般穿过客厅，直奔书房。
    书房里巨大的红木书桌如同蛰伏的巨兽。苏婉扑到书桌前，心脏狂跳，手指颤抖着摸索到第二个抽屉，用力拉开！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她按照记忆，手指探向抽屉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暗扣！
    找到了！
    她用力一按，一块薄薄的挡板弹开，露出里面一个凹槽！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旧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
    “找到了！我找到了！”苏婉压抑着狂喜，用气声在耳机里喊道，抓起手机就想跑。
    [林晓晓]：检查！快！打开银行APP！看记录！确认有我们要的那笔！
    苏婉连忙开机。屏幕亮起，果然需要密码！她再次输入李明藏獒的生日加自己名字缩写（DZSW）！
    解锁成功！
    她颤抖着手点开江城商业银行的APP，手指在交易记录里飞快滑动！密密麻麻的记录！大多是给不同女人转账的“零花钱”，数额不小。她强忍着恶心，按照林晓晓给的精确信息查找：收款方：创世医疗信息咨询中心！金额：500，000。00！日期：2023年10月20日！
    找到了！
    一条清晰的记录赫然在目！付款方账号显示为李明的个人账户！状态：交易成功！电子凭证完整可查！
    “有！真的有！清清楚楚！”苏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林晓晓]：拍照！所有界面！包括电子凭证详情页！然后立刻关机！把手机放回原处！恢复夹层！清除痕迹！立刻撤退！快！
    苏婉手忙脚乱地拍照，闪光灯在昏暗的书房里亮起又熄灭，如同她剧烈的心跳。拍完最后一张电子凭证详情页，她立刻关机，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放回凹槽，扣好挡板，将抽屉推回原位，尽量恢复原状。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林晓晓]：撤！
    苏婉不敢耽搁，像来时一样，如同鬼魅般溜出书房，穿过客厅，打开公寓门，闪身而出，轻轻带上门。信号屏蔽器关闭。她推着清洁车，低着头，尽量自然地走向消防通道，没有坐电梯。
    [苏婉]：出来了！安全！耳机里传来苏婉带着哭腔的、如释重负的声音。
    林晓晓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她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回安全点待命。照片立刻传给我。”她低声命令。
    城南的行动，惊险万分，但成功了！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将照片传给周远！
    她立刻坐回工位，打开加密通讯软件。苏婉的照片很快传了过来，虽然拍摄角度有些歪斜，光线也不佳，但关键信息清晰无比：收款方、金额、日期、付款方账号（李明的个人账户）、电子凭证编号！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这几张照片打包，通过加密通道发送给周远。同时在通讯窗口留言：
    [林晓晓]：周经理，原始数据载体已获取。照片附上。密钥信息已提供。急需目标凭证。万分紧急！
    消息发出。林晓晓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周远能成功吗？需要多久？在提案会开始前能拿到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灰蓝褪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城市的脉搏开始跳动。办公区里，同事们陆续到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看似平常的清晨，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战刚刚落幕。
    林晓晓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即将开始的提案会。她打开那份精心准备的PPT，最后一次检查每一个细节。数据、逻辑、视觉、讲稿…赵曼的要求是完美，不容一丝差错！这不仅是项目的竞争，更是她向所有人证明实力、为后续反击争取立足点的关键一役！
    上午九点。
    “远航科技”项目组的成员开始向大会议室汇集。老张、刘姐、小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项目冲刺前的紧张和期待。周远也准时出现，他依旧穿着简单的针织衫，背着那个装平板电脑的双肩包，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仿佛清晨那场加密通讯从未发生。只是在经过林晓晓工位时，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半秒，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林晓晓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周远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她抱起笔记本，准备走向会议室。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加密软件！是普通短信！
    她心头一跳，迅速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
    “防火墙触发。城南巢穴有异常数据访问警报。秃鹫已折返。清理痕迹。”
    嗡！
    林晓晓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防火墙触发？异常访问警报？李明那个旧手机…有远程监控？！李建国折返了？！苏婉…苏婉还在那个储藏室！她安全吗？有没有留下痕迹？！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城南的行动，难道暴露了？！李建国这条毒蛇，反应竟然如此之快！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远的方向。周远已经走进了会议室，身影消失在门后。
    提案会即将开始。而真正的风暴，似乎比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
    林晓晓攥紧了手机，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惊涛骇浪，挺直背脊，抱着笔记本，朝着那扇象征着另一个战场的大门走去。
    脚步沉稳，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深处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猎人已踏入战场。
    而秃鹫的利爪，已撕裂长空，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