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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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哽咽,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容隐的手上和脸上。
“离开……是我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我让暗卫制造了意外死亡的假象,让他们以为”柳筝”已经死了。这样就没有人会把目光投向江南,投向你了!”
“我不敢联系你,一个字都不敢。我怕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我只能忍着……像个活死人一样忍着,忍着对你的思念。忍着知道你可能会恨我、会忘记我的痛苦。”
“五年。整整五年!我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天都在想着如何活下去。”
“如何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扫平所有障碍。强大到能堂堂正正地把你接回我身边。让你不再担惊受怕,让你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派人去江南找你,我怕……怕你……已经忘了我……”秦铮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和恐惧,“当我知道你高中状元,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小隐,我……”
秦铮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带着泣血的承诺和深不见底的深情:
“我从未忘记,从未放弃,分离非我愿。”
“这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哪怕是我的命!我也要护你周全,小隐……对不起……对不起……”
压抑了五年的真相,裹挟着帝王最卑微的眼泪和最深沉的爱意,如同汹涌的洪流,彻底冲垮了容隐心中那道用恨意和委屈筑起摇摇欲坠的冰墙。
容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卸下了所有帝王伪装的男人。
那些字字泣血的诉说,那些深藏的痛苦和无奈,那些以命相护的决绝像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被刻意封锁的记忆和情感。
原来不是抛弃是保护。
原来五年杳无音信是怕牵连。
原来金殿重逢的步步紧逼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藏的愧疚。
原来那句“朕许的”背后是隐忍五年后终于能兑现承诺的偏执。
巨大的冲击让容隐脑中一片空白,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容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溢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浸湿了鬓角和枕畔。
他看着秦铮布满血丝,写满痛楚和哀求的眼睛,看着他那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所有的怨恨,委屈,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刻,在这迟来的真相和以命相护的事实面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心门,在血与泪的交织中,轰然洞开。
容隐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没有被秦铮握住的手。
指尖带着微弱的颤抖,轻轻地抚上了秦铮布满泪痕,冰冷而潮湿的脸颊。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点燃了沉寂千年的火山。
秦铮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容隐。
当那微凉的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触碰真实地落在脸上时,一股巨大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楚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秦铮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容隐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容隐的衣襟。
压抑了五年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在寂静的寝殿内低低回荡。
容隐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任由泪水无声流淌。
他那只抚在秦铮脸上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那颤抖的脊背,带着无声的安抚和迟来的谅解。
寝殿内,烛火摇曳。苦涩的药味弥漫。
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一个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中崩溃。他们紧紧依偎,泪水交织,所有的隔阂、误会、伤害,在这血与泪的洗礼中,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最原始,最纯粹,历经生死考验后更加深刻的爱意。
行宫寝殿内,药香与沉水香交织,萦绕不去。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
容隐从一阵昏沉中缓缓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左肩胛下方尖锐的刺痛便清晰地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紧蹙。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难以言喻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隐费力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秦铮近在咫尺的脸,他似乎一直守在榻边,眼底是浓重的青影,整个人透着一股深重的疲惫,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毫不掩饰的关切。
“伤口疼得厉害?”秦铮立刻紧张地俯身,温热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容隐没有受伤的额角,探了探温度,“烧好像退了点。太医说伤口深,又中了毒,疼是难免的,忍一忍,药马上就好。”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与那个在猎场上咆哮如雷的帝王判若两人。
容隐看着他憔悴却温柔的脸,听着他絮絮的低语,昨夜那场血泪交织的坦白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酸软一片。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想喝水?”秦铮立刻会意,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一些,让他靠在自己坚实的臂弯里,然后拿过旁边温着的玉杯,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唇边。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容隐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你……一直没睡?”
“睡不着。”秦铮坦然地承认,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他唇边的水渍,目光胶着在他脸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怕你疼,怕你发热,怕你……再离开我的视线。”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脆弱。
这时,李德海端着药碗,领着杜太医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陛下,容大人,该换药了,药也熬好了。”李德海恭敬道,看着榻上相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秦铮没有立刻放开容隐,而是看向太医:“动作轻些。”
杜文连忙应是,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容隐肩头的纱布。
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秦铮的呼吸明显一窒,搂着容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眼神瞬间变得沉痛而锐利。
那伤口周围皮肉翻卷,虽然毒已拔除,敷着深色的药膏,依旧显得触目惊心。
容隐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落在那伤口上,带着痛惜和自责的目光,心中微动。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秦铮紧握成拳,放在他身侧的手背上,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暖流,瞬间熨平了秦铮心头的褶皱。
他反手将容隐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十指相扣,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支持。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容隐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额角:“别怕,我在。”
换药的过程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剧痛。
容隐紧咬着下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秦铮感受到他的隐忍,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不断地在他耳边低语安抚:“很快就好,小隐,再忍一下……好了,好了……”
当新的纱布重新包裹好伤口,容隐已是虚脱般靠在秦铮怀里,脸色比方才更白了几分。
“喝药吧。”秦铮接过李德海递来的药碗。浓黑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苦涩气味。
“我自己……”容隐想伸手去接碗,却被秦铮避开了。
“我喂你。”秦铮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用玉勺舀起一勺药汁,细心地吹凉,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容隐唇边。
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