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腰身有点僵硬，方月年跟失了智似的，直到摸了一圈，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慌忙撤手，想说什么，嘴张了两回，喉咙都好像被堵住了，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有，”还是程冰先说了话，气息有点不稳，“不痛。”
    “那个，”方月年难堪极了，没话找话，“你好像瘦了。”
    在他看不见的这一刻，程冰的眼神蓦地变得很温柔。
    “你也是。”
    方月年勉强笑了一下，“等会出去多吃点。”
    程冰没接着话，依然温柔地看着他，“不急，等洗了澡，我先给你讲题。”
    方月年说：“少瞧不起人，我已经知道错在哪里，等你洗完，我肯定已经重新写出来了。”
    程冰低笑，胸膛轻微起伏，却不说话。
    方月年看着他模糊的脸，只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待下去，否则前景未知，后果难料。
    “开门开门，别搞得像偷情一样，我……”
    话说一半，差点咬到舌头。
    靠，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冰没说话，只有呼吸微微紊乱。
    浴室里潮湿，窄小，一点点声音，一些些细微的触感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股燥热以席卷之势涌上脑门，方月年感觉自己要被蒸发了。
    “不是，算，那个，开门……唔！”
    程冰攥着他的一只胳膊，倾身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方月年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小时候，因为长得好看，方月年挺受亲戚中的婶婶姨母们喜欢，连带着更小的孩子也愿意跟他玩。记得有一年过年走亲戚，亲戚家有个三四岁的小宝宝很喜欢他，非要他抱，抱着还不够，还手舞足蹈地主动凑上去，在他脸上啪唧亲了一口，留下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那天的方月年硬是脸红了一个下午，最后找了个理由匆匆溜回家了。
    ——被人家小宝宝亲一下就能够让他臊得没处躲，别说现在这样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严格来说，程冰不能算是在吻他，只是在亲他，嘴唇紧密地贴着他的辗转，缓慢，坚定，还有点小心。
    并且没过多久，他就停止了动作。
    方月年的唇瓣泛出了一丝丝红色的痕迹，是吮咬的后果，他的眼尾激出了湿润的水光，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羞恼。
    他被刚刚过去的半分钟里发生的事震惊了。
    茫然抬起手，不敢相信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超长反射弧这才运行成功，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什么情况？他亲了，我的，嘴？！
    哦不，亲哪里好像都……
    “我靠……”
    语言贫瘠到只能说出两个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
    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这种感觉简直要人命。
    程冰无言地站着，良久，才低垂着眼帘，慢慢说：“你别说我背叛你。”
    方月年双眼倏然瞪大。
    久远的记忆袭来，他想起了这句话。
    何林杰说了一句背叛，后来无论怎么做，事情都无法挽回了，孟小阳虽然愿意和他继续做朋友，但他们之间的发小的交情，不可能再回到当初。
    方月年以为只有他自己为此耿耿于怀。
    可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曾经为了同一句话困扰。
    有什么火焰一般的热浪轰然炸开，将他烧得理智全无，方月年豁出去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把程冰抵在了浴室墙壁上，狠狠亲上他的嘴。
    唇舌之间，方月年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许许多多的记忆、画面，潮水般朝他涌来。
    “程冰！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嘛？就一次，不要紧的，那树上真的结了不少野桃子……”
    “你为什么作业写这么快啊？你能不能慢点交，先给我看看？我这道题不会做……哎，你干嘛？你先别去交啊给我看看！”
    “你会骑自行车了吗？马上要上初中了，你讲我们上了初中以后还能不能当同桌啊？”
    “我肯定能考到前五十！我们绝对能一个班！”
    “四班有个女生过来给你送情书哎，我都看到了……”
    “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上一中啊？”
    “程哥——这里——程冰——啊？没事，我在叫我初中同学，他是18班的……”
    “我去，这有什么可帅的？程冰甩他十八条街！”
    “程哥……”
    他近乎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早就超出了……他却从不去想，只是偶尔慌张，怕依赖让人厌烦，也偶尔低落，因为觉得关系远了，又没有理由紧拽不放。
    分开的时候，方月年完全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了，全麻了。
    他再也忍受不了看不见程冰这件事，立刻拨开门上的插销，拽着程冰，跌跌撞撞地跨了出来。
    再对视，什么都不一样了。
    程冰眼眶通红，气息不匀，下一秒感觉就要崩溃了，目光却仍柔和地落在他脸上。
    ——如果不是这会儿还拽着程冰的胳膊，方月年非得在这一刹那把自己发射出去。
    他头皮发麻，短暂的懵呆后，整张脸涨出了浓烈的红，并且飞快蔓延到了脖子里，唯独一张嘴从一片混乱的思绪当中挣脱出来，说：“当然不会。”
    程冰眼里浓烈得快要化不开的情绪，因为这四个字，蓦然轻缓下来。
    “方月年，我……”
    “别别别，”方月年慌忙打断他，声音太大，又吓到了自己，“不行不行，冷静冷静，等一下，我还要做题，嘶，不行，你想说什么？”
    就算话没说出口，但程冰从他彻悟的表情转化中得到了巨大的安抚，忍不住闭了闭眼，卸下大石一样出了口气，
    “没什么，那就，冷静冷静吧。”
    方月年又不知道哪根筋触发了，倏地一下抓紧程冰的胳膊，表情有点像好不容易抓到了守了三天的兔子，“等等，等等！”
    “等什么？”程冰心提了起来。
    方月年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等三个月，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还有特别多问题。”
    程冰有点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抬起手臂，在方月年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好。”
    ——肯德基没吃成，方月年在宿舍磨磨蹭蹭，知道孟小阳回来，几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
    程冰并不粗心。
    方月年的状态很不对劲，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在浴室……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作者闲话：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