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有座挺有名的山，那片是4A级风景区，本地人凭证件可以免票。
    这不是他俩第一次来爬这座山，中考完的暑假就来过，时隔不到一年，感觉这里的景区建设更加好，主干道修葺一新，两旁的茶林修剪得整整齐齐，在山脚下眺望，掩映在半山腰的寺庙明柱素洁，看起来颇为庄严。
    天气不错，春寒未退，但阳光很好，方月年和程冰进来后没急着登山，打算随便走走。
    大多数游客都在茶园和小清湖边拍照，或者沿着主路登山，他们俩避开这些地方，挑了阴蔽小路，越往里走人越少，方月年便说：“程哥，我告诉你一个八卦。”
    程冰：“嗯。”
    方月年小声说：“我发现李沛翔好像真的对孟小阳过分好。”
    程冰看了看他：“比如？”
    “比如他会把一碗面里的肉全都夹给孟小阳，你要说他照顾住校生，那他怎么不给我？”
    程冰面无表情地说：“也许他知道我会把我的给你。”
    方月年：“你……”
    “而且给肉就是过分好了吗？”程冰继续说，“你三年级的时候就会把碗里的肉给我吃了。”
    方月年有点脸红：“你怎么净记得这些，别打岔，我没说完呢。”
    程冰笑了一下，“嗯，你说。”
    “真的挺特殊，太自然了，反正我觉得有情况，我再探再报吧。”
    前面是一段下坡台阶，两旁的竹林新生，连空气里都是清新湿润的味道。
    方月年提议：“坐一会吧。”
    程冰本来就看他坐公交过来有点晕车，闻言问：“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没，”方月年还有点雀跃，“你发现没有？我的晕车反应越来越小了。”
    程冰找了一块台阶坐下，“再过段时间可能就彻底不会晕了。”
    “就是，这也算是克服了一个很大的困难，”方月年坐下后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感觉通体舒畅，“太舒服了，这个季节比夏天好太多，我可以在这里待一天，什么都不干。”
    程冰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他，“喝水。”
    “好，”方月年接过，喝了一大口，又递还了回去，“哎，你有没有想过大学的事啊？”
    “大学？”
    “是啊，笑笑姐大学毕业了，君姐也上大学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等我们高中毕业了要去哪里上大学？”
    程冰反问：“你呢？想过吗？”
    “嗯，我最近想了一下，”方月年看着他，“我们要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应该挺容易的，前提是要选那种大学多一点的城市，既有顶尖大学，又有稍微稍微，对吧，稍微容易考那么一点点的大学。”
    “比如呢，你想让我考清北吗？”
    “你为什么这样说，”方月年直起眼睛，“你自己不想考吗？又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如果你能考进前五，再努力一把考进前三，还是有机会能去清北的。”
    “机会不大，”程冰摇头，他以前对方月年不把成绩当回事很苦恼，可现在似乎矫枉过正，这人张口闭口都不离开考试和成绩了，“我还没想好，现在毕竟还有点早。”
    “是有点早，”方月年自己也觉得有点想远了，“算了，以后再说吧，反正都没关系，好大学那么多，现在确实没必要焦虑。”
    程冰低声说：“焦虑的是你。”
    方月年笑笑：“是的，昨天晚上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程冰笑意一顿，“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讲亮亮表哥马上要高考了，舅妈特别担心他，可能情绪感染到我妈了，她说了很多对我的愿望，什么好好的呀，考一个好大学啊……”
    程冰看看他：“这些都会实现的。”
    出游回来的方月年显然心情甚佳，脚步轻快得宿舍的人都看出来了。
    陈宇窝在宿舍看了一天的武侠小说，现在正头晕眼酸，哈欠连天地去接水刷牙，看见方月年同学哼着小曲也晃过来刷牙，就问：“哟，这么高兴啊年哥？”
    “啊，挺好啊，”方月年装着没事人一样，“我不一向都这么高兴吗？”
    “切，”陈宇甩了甩牙膏上的水，“不过你今天去哪玩了啊？早上还没醒你就走了，本来打算邀请你跟我一起看小说，昨天刚在天桥底下租的。”
    方月年对他淘来的那些砖一样厚的小说毫无兴趣，但是现在宿舍空了好几张床铺，其中一张就被大家的杂书堆满了，小说啊，杂志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大家无聊了都会去捞一本看看，连孟小阳都去看了两本历史类的书看过。
    方月年横了陈宇一眼，“又租了什么新书啊？不会又是什么魔幻第七夜……”
    “呸！”陈宇吐掉嘴里的沫沫，“都说了那是意外，哪晓得那店主会坑我，我这次问过了，不可能有那种小说了。”
    方月年因为在刷牙，只能给他一个「希望如此」的眼神。
    陈宇明显看出来这人的不以为然，也懒得重复解释，刷刷冲了脸，昂着头走了。
    这事其实真的很搞笑。
    上周陈宇出去超市买东西，经过他常去租书的小书店，就进去想着租两本新书来看。
    这种小书店都隐藏在弯曲阴暗的小巷子里，里头的书新旧不一，盗版正版更无从查证，但租金极其便宜，一两块就可以租一个星期，顾客一般都是闲着没事又没什么好打发时间的学生，尤其是住校生。
    但是这书店主人不是很有道德，有时候会夹带一些颜色不太正常的书籍，引逗得这些青春期的孩子甚至欲罢不能，陈宇常看的都是一些悬疑凶杀，或者玄幻修真小说，上周莫名其妙带回来了一本名为《魔幻第七夜》的「巨著」，打开看时发现里面某些描述极其露骨，把他们看得面红耳赤，后来连陈宇都实在受不了，连滚带爬给还回去了。
    “孟小阳，看不看新书？”陈宇在方月年那里碰壁，转头来孟小阳这头企图兜售。
    孟小阳冲他笑笑，他今天回宿舍已经很晚了，方月年都已经上完自习回来了，他才姗姗归来，带了一些小零食分给大家。
    “我已经听说了，你一天就看完了一本。”
    “今天这本真的好看！”陈宇眼睛都熬红了，仍在卖力推荐，“想看就这个星期看哈，下个星期咱得备战期中考试了。”
    说着，他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我可不敢耽误大家，考试周不允许看小说，都自觉点。”
    鉴于大部分的小说都是他借来的，他的确有这个立场教育大家。
    方月年洗漱完回来，听见这话，就问：“期中考试不是下个月吗？”
    “从下个星期开始心无旁骛搞学习难道还早了？”另一个室友答话，“也就两个星期的时间，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陈宇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你俩成绩那么好，是不会懂我们的心情的，我只希望不要掉到五百名之外，我答应我爸妈要保持在前百分之五十的。”
    其实按照一中往年的升学率，基本前百分之五十就基本一本有望，所以不少人的愿望都是五百名以内。不少底下乡镇学校考上来的人，在高中激烈的竞争当中难以争得上游，又很有落差感，毕竟以前在初中个个都是名列前茅的，现在要接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能在任何一张光荣榜上看到名字的尖子生，也挺考验心理的。
    方月年随手捋了捋头发，过去小书桌收拾卷子，他晚上不打算再学，准备早早睡觉。
    孟小阳凑过来，问：“今天玩得怎么样？”
    “很好啊，”方月年压低了声音，“那里特别漂亮，还没什么人，你和李沛翔以前应该都去过吧？”
    “去过，”他顿了顿，“小时候去过不少次。”
    方月年一顿，有点后悔随口问了这个——孟小阳小时候好像不少事情都是和何林杰一起做的。
    “改天一起去吧，”孟小阳却没怎么纠结，爽快地说，“天气再热点，那边竹林更好看。”
    “好嘞。”

    作者闲话：

    没有魔幻第七夜这本书，真有的话那就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