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没有负担，所以方月年在周六的早上很顺利地睡到了九点。
    他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好几个舍友还睡着，毕竟刚考完试，大家能稍微喘口气，尤其是病去如抽丝的孟小阳。
    方月年下了床铺，才想起来去找调成静音的手机，结果一看，发现李沛翔给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打了两通电话，最近一条是：「年哥，你俩稍微搭理我一下，我没吃早饭……」
    他赶紧回拨回去，那头传来嗞溜吃面的动静，李沛翔气呼呼地说：“我这么贴心的同学还有吗？大早上来过来送药，结果你俩一个也不接电话，我饿死了，现在在食堂吃面，不过你别说，咱们学校食堂的面还挺好吃的。”
    方月年跑去阳台，问：“这个时间食堂还有早饭？再说你哪来的卡啊？”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我跟面食窗口的阿姨说了好多好话，她才答应再给我下一碗，她给我刷了卡，我把钱给她了。你们什么情况啊，都没起吗？”
    方月年很无奈。
    “今天星期六啊哥，睡个懒觉不是很正常吗？我刚醒，孟小阳还睡着呢。你哪怕昨晚上先提个醒说你要来啊。”
    李沛翔很无辜：“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想着你们两个手机我总能打通一个，而且谁知道你们两位学霸大周末正是学习的时候会在宿舍睡觉啊？我还去教室找了一趟。”
    虽然方月年压低了声音，但里头孟小阳似乎还是听到了，他翻身坐起，开始发呆。
    “哎，孟小阳醒了，你等等啊。”他过去，把手机递给迷糊中的孟小阳，“李沛翔电话，接吧。”
    不知道他俩磨磨蹭蹭说了什么，等方月年都洗漱好了，两人还在聊。
    “行，我问问他，”孟小阳说，然后看向方月年，“他说中午一起吃饭。”
    方月年摆手：“不不不，我一会要去找程冰，你俩自己去？”
    孟小阳对着手机说：“听见了吧？你等等，我一会出来找你。”
    他挂了电话，不经意问：“找他有事？”
    方月年说：“啊，有点事，你们去，下次叫上他再一起吃。”
    程冰今天在宿舍自习。
    他们宿舍人更少，只有可怜的四个人，所以空间格外大，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整个上下铺，基本上都被散乱的书堆满。舍友们都去教室学习了，他在桌边坐着，心无旁骛地整理错题集。桌上安静躺着的手机里，有和方月年十分钟前的对话：
    「程哥，早上吃了吗？」
    「嗯，你起了？」
    「对刚起，你们宿舍没人吧？我来找你喽。」
    「只有我，来吧。」
    很快，方月年拎着刚在小超市买的烤肠和饼干，轻快地敲了401的宿舍门。
    “我就猜到你室友肯定又去教室了，不过也好，不会吵到他们，”方月年麻利地把塑料袋包着的烤肠拿出来，“给你。”
    程冰接了烤肠，目光扫过那袋巧克力曲奇饼干，“你坐，我给你倒点水。”
    “好嘞。”方月年高高兴兴答应，拽了旁边的凳子过来坐下，看见桌上放着的错题集，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程冰端了杯水回来，就发现他在看自己的错题集，那模样又认真又专注，饼干和他自己的那份烤肠随意地撂在旁边。
    有点恍惚。
    记得以前方月年很不容易保持时间长一点的安静，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不弄出点动静就不痛快，但是春去冬来，他们成了高中生，这人好像变了很多。
    “我要批评你了哎，”方月年眼睛没离开本子，眉头皱着，“你这道题怎么会选错了呢？你跟第七名本来就差两分，要是这题对了，你就能超过他了。”
    程冰把杯子放在桌上，伸头过去看看，那是一道语文选择题，他点头：“没错，这题我不该错。”
    “就是，你这错题集就一个选择题，是因为就错了一道吗？你看，要是不选错，你选择题就全对了，我记得老师讲全年级就两个人语文选择题全对。”
    程冰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你先吃你的。”
    “哦，哦对了，你烤肠赶紧吃啊，吃完再写嘛，”方月年拿起杯子喝水，邀功似的说，“刚烤好的，要不是为了等这个我也不会耽误这么久。”
    “嗯。”
    程冰吃东西的时候也像他做别的事那样很斯文很讲究，方月年最愿意跟他一道吃饭或者吃别的，他歪着脑袋看着程冰咬烤肠，程冰本来还没发现，后面发现了，就说：“你不是要吃早饭吗？”
    “哦，是的，”那袋饼干到现在都没开，方月年伸手去拿，“其实我都不饿了，早上刚起的时候李沛翔给我打电话，我那时候好饿。”
    “他那么早找你有事？”
    “有啊，他说来给孟小阳送药，孟小阳感冒一个多星期都没好，对了，你知道学校要组织消杀吗？最近流感真的挺吓人的。”
    程冰点点头，“听说了，宿舍可能也要，具体不知道什么时间。”
    方月年终于扯开了饼干袋子，刚拿了一片准备吃，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对面的一列床边小书桌上支着一个口琴，“哎？”他指着那里，“程哥，那是你的书桌吧？”
    程冰看过去，“怎么了？”
    “那口琴是你的？”
    “是啊。”
    方月年嘴唇勾起来，他把饼干丢开，拍拍手起身过去，“我要看看。”
    程冰：“看什么？”
    方月年已经把那个绿边小口琴拿在了手里：“我总是觉得口琴比竖笛简单，但是我们音乐老师就说竖笛更简单，反正我是吹得可烂了，你呢？你口琴吹得好吗？”
    程冰继续咬烤肠，“不好。”
    方月年面露怀疑，“不可能，程哥，你什么时候吹给我听听呗？”
    程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垂脸去看错题集。
    方月年凑过来，开始磨他：“程哥——”
    程冰吃完最后一点烤肠，拿纸巾擦了嘴角和手，“我吹得不好，也没什么时间练习，现在正在发愁考试。”
    “你也不可能有我吹得烂吧，”方月年不甘心地哼唧，“我觉得这个课程很有问题，老师说口琴和竖笛是最容易入门的乐器，学这两个已经是考虑到没有底子的人了，可是再简单那也还是乐器啊，我就是记不住那些谱子，非得让我吹，还要考试，想想就烦。而且艺术本来就应该允许一大部分人去欣赏它，然后一小部分人去演绎，对不对？”
    程冰知道他总是很能讲道理，但还是被逗笑了，“对。”
    方月年看着手里的口琴，“这这么多口，哪个是Do？”
    “这个，”程冰用手指出，“依次是DoReMi，吹，吸，吹，就能发出声音了。”
    “看着确实比竖笛简单，”方月年嘟囔，然后把嘴唇贴了上去，“这样吗？”
    “你……”
    程冰没拦住，这人已经吹了一段粗糙的八拍出来了。
    吹完他还评价：“看吧，果然简单。”
    程冰刚刚抬了一半的手顿在空中，目光落在那小小的口琴管身上，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方月年没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看他表情不对劲，就问：“怎么了？我吹得不对？”
    程冰沉默两秒，抿了抿唇。
    “方月年，”他叫了大名，方月年不自觉紧张了，“口琴是，不可以和别人共用的。”
    “啊？”方月年呆滞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刚刚吹过的口琴，后知后觉，“啊！”他下意识把口琴攥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冰慢慢呼出一口气，伸手：“给我。”
    “别，”方月年十分懊恼，“你把这个给我吧，我再给你买一个。”
    “你……”程冰简直被他弄得很无措，“不用了，给我。”
    方月年撇了撇嘴，很可怜地说：“我今天早上，刷完牙什么都没有吃，早上用的还是那个薄荷的牙膏，可清新了，我给你擦擦，要不我给你洗洗。”
    “我说不用了，”程冰说，他不是很高兴地打量方月年，“你——你的竖笛会给别人吹？”
    “那没有的，”方月年坚决否认说，“我给别人干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
    程冰凉凉看了看他，抬手把口琴拿回来，“那我希望你也不要去吹别人的。”
    方月年就差拽着他胳膊赔罪了，“我错了——”他一脸恳切，“以后绝对不乱动你的东西！”
    程冰想了数秒，抽手：“你还是吃的你的早饭吧，行吗？”
    “好好好，吃吃吃，”方月年哪敢不听从，“那我们中午去吃什么？李沛翔把孟小阳叫出去吃了，我跟他们讲下次咱们一起吃。”
    “你想吃什么？”
    方月年深吸一口气，“嗯——”
    “别嗯，说。”
    “我想——”他挑着眉笑，“你陪我去吃肯德基行吗就当作是我进步了两名的奖励——”
    程冰：“……”
    他提醒：“你上次吃完肯德基，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那真的是意外，因为我晚上又吃了一个三色杯！”方月年嘴硬，“再说了都过去好久了。”
    程冰好像在思考。
    方月年作恳求状，发现他不为所动，就威胁：“考试进步了如果得不到奖励的话我会很失望很伤心的，期末考试还不知道能不能考前五十呢……”
    程冰没他闹得没办法，就说：“就这一次，如果你又不舒服了，以后就再也不准吃了。”
    “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闲话：

    不提倡共吹一个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