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啊？”南苍不爽撇头，吊儿郎当的站没站样，斜着条腿，歪眼瞅着南易。
    “你知不道你在干什么？”南易把他堵的死死的，严肃问道。
    “知道啊，成天他妈除了废话就屁话。”南易碎发耷拉下来，有些扎眼，心情更加暴躁了，小手一指，“起开！”
    “你感觉你的行为是对的，人小姑娘惹你了？”南易有长姐的压迫，“要害她家破人亡，有没有良心？”
    “和、你、没、关、系。”南苍一字一顿。
    “南苍，凡事不要做的太绝。”南易还想在劝，伸出手想啦他的衣袖，被南苍躲开。
    “你呢？！”南易毕竟是个青春期的男孩，表面反骨叛逆，内心还是个敏感的孩子，这句话戳中他藏在深处的痛处。
    “当年你抛下我说走就走了，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南苍眼睛猩红，嘴唇颤抖。
    “对，我就是走了，我要是不走，我现在恐怕都没法站在你面前吧！”南易何尝也没有难出，对这个比她小十岁的弟弟，她是疼爱有加的，要不然她刚参加工作时，也不可能把她带在身边。
    “你只看见我走了，你看见我的迫不得已了吗？”南易住了口，努力想咽下喉间翻涌上来的心酸苦楚，眼位染上湿意。
    “咱妈当年是胃癌晚期，医生检查时就说她只有三月的时间了。”南易说，“我没敢告诉你，更没告诉妈妈，把晚期当做早期中期治疗，我拼命的工作，那怕胃癌晚期治愈的案例几乎为零，我也没有松懈。”
    南苍听到妈妈的事就冷静下来，站姿也变得端正，没在顶嘴，只是沉默。
    他们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出生那年，被骗到国外消失不见，生死不明。爸爸妈妈都没有文化，四处打零工和爸爸拉扯姐姐长大。妈妈是个很要强的女人，男人能干的活她也能干，男人干不了的活她咬咬牙也能干。
    很平常的一天，失足从工地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断一条腿，怕花钱，在工地的小房子硬挺三天，最后被包工头送到医院。
    姐姐在外地上大学，连夜赶回来，包工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还好，之前日子宽裕的时候，爸爸给她买了一份保险，能报销一半的钱，剩下的钱他们也付不起，出院时，姐姐打了欠条，才放他们走。
    妈妈的腿留下后遗症，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爸爸也经常口头上打击她，羞辱她，到最后的拳打脚踢。
    也在他们感情破裂时，妈妈怀上了他。
    他，是作为妈妈心里的慰藉，希望降生的。
    他四岁懵懵懂懂那年，姐姐实习找到一家不错的公司，想把妈妈接过去照顾，回到家才发现她多了一个弟弟。
    本就因为爸爸偷渡到国外，焦头烂额的姐姐和妈妈抱怨几句，就让敏感暴躁的妈妈控制不住自己的发脾气。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早上姐姐拖着行李箱偷偷摸摸的溜走，我悄悄的抱住她，我知道姐姐考上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学，有钱人都上不了，但从来没有见过她，和他想象的一样，是个棒棒的姐姐。
    姐姐临走之前给妈妈的三千块，让她支个小摊，有个工作，也是我这一抱，她心软了，带走了我。
    妈妈的小摊还是支起来了，她的腿脚不利索，脾气逐渐暴躁，平时去看她，对我没有好脸色，非打即骂，我渐渐发现一个办法，只要我跑起来，妈妈就永远也打不着我了。
    就这样，我也渐渐疏远妈妈。
    没感受到名为母爱的温暖，也不懂得什么叫父爱如山，却明白长姐如母，恩重如山，为我撑起一片安宁的港湾。
    直到那个叫“胃癌”的风彻底席卷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
    “还好是早期，有得救。”
    他看不到姐姐眼中虚假的惊喜下掩盖着的绝望。
    癌症是个无底洞。
    成千上万砸进去，就像蜻蜓点水，泛起微小涟漪。
    “妈，我撑不下去了。”
    姐姐疲惫的声音在病房响起，他提着盒饭，站在虚掩着的门外。
    “依依，你工作好，挣钱快，福利好，怎么？我老婆子不配花你的钱，享你的福？”妈妈消瘦了不少，眼神却还是锐利，“我累死累活的养你长大，搭上一条腿我都没喊过一声苦，住几天院，吃几天外国药，你就受不了了？”
    “妈，我没有……”
    “哼，你要是不给我治，我就让你的同事都知道，你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如何抛弃你残疾无法自理的妈的。”
    他那时候已经上四年级，也知道懂他妈妈话里的意思，也查过早期胃癌治愈挺高的，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姐姐的对立面。
    再然后，就是病情恶化，不到半年妈妈就去世，姐姐罕见对他冷脸，把他丢回老家，他那个失联多年的爸爸也回来，从此和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爸爸生活在一起。
    “是，我确实退缩了，那是我职场晋升最好的时候，我犹豫了，我也放弃了，至今在助理我位置上打转。”南易在无数个黑夜里辗转反侧，她控制不住去想，如果她抓住机会，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你以为区区一个助理发下的工资，能维持一个病人和一个学生的日常开销吗？如果没有纪小姐抛来的橄榄枝，恐怕我早就带着你们一块去死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实话，瞒着她，却不想治好她，干嘛要骗她。”南苍不理解，她既然没有办法治好或者送她最后一程的能力，干嘛要撒谎。
    “你以为我想。”南易强忍着的眼泪还是流了满脸，“保险公司带着她体检，上午查出胃部有问题，下午就订下我的婚事，彩礼八十万八千八，比我大十四岁。”
    “我只能硬撑，别无他法。”
    南苍定在原地，时间仿佛暂停在这一秒，他的心脏却不断绞痛。
    他忽略了他的姐姐。
    只记得病重的妈妈难得对他温言细语，关爱备至，原来母爱是这般让人沉迷。
    可同样是她也是妈妈的孩子，背负着职场，生活，天价药费都三重压力。
    进一步，抛母不孝，退一步，前路尽毁，禁锢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