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不完的东西可以留到下次，有些事不是一次就能解决完的。”纪琊舟比她先起身去开门。
    李折没说话，起身去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洗手，冰凉的水从她的指甲划过，这是最后一次来这个让她感到恶心的家，留恋不舍只不过是小时候蜷缩在客厅沙发里那个弱小无助的她。
    以现在的身份处境回想无数难捱的夜晚，就会无比的自豪满足，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往上爬，她才十七岁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超出她的预期。
    纪琊舟来到厨房，“有烧水壶吗？”
    “有。”李折水壶递给她，“菜呢？”
    “没菜，但你可以选味道。”
    出去一看，茶几上放着三桶方便面，三个颜色，三种口味，还真能个挑选一番。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把我常吃的味道都买来了。”闻春不好意思的说。
    “正好，厨房煤气灶坏了，也做不成饭，下次我请你们吃一顿。”李折替她解围，拿了离她最近的一桶泡面，撕开包装。
    “还以为会骂我呢。”闻春也跟上动作。
    纪琊舟把水壶接上水，烧上，闻言揉了揉她的头，“怎么会，我不信有人不喜欢吃泡面，我最爱吃了。”
    收拾完残局，到了楼下闻春发现手机落在上面了，要了钥匙返回去拿。
    “以后不会回来了？”纪琊舟问道。
    “嗯。”李折回头看了看楼房破旧的外表，不舍一扫而空，只有斩断过去的欣喜期待，“房子昨天就卖出去了，没卖几个钱。”
    纪琊舟挑眉，“这么迅速，也算是物超所值，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闻春拿回东西，把钥匙还给她了。在小区门口将行李箱交给纪安瑾的助理后，三人步行在上学的路上。
    “辛年的事，谁知道有什么消息？学校里大家怎么讳莫如深，一点消息都没有。”纪琊舟随口一问。
    闻春嗤笑出声，“谁敢？一边是温家，一边是孟家，乱嚼舌根几条命，我也只是听说事态走向……不太乐观。”
    想起宋冷和她说的关于闻春妈妈的工作，她应该知道内情，刚想开口再问，在一旁安静听着的李折开口：“辛年死了。”
    “不要乱说。”闻春提醒她。
    “我没有乱说，从天台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能活，活下来的九个是植物人，一个是高位截瘫，就算是福大命大。”李折回道。
    李折，她是怎么知道是从天台跳下来的，而且那天她请假没来，现场她也没在，大多数的学生老师都在上课，除了她面朝外无意间看到，剩下的同学都朝反方向趴在墙上写作业，她是唯一一个目击全过程的人。
    她是跑到四楼看到没有人，又跑上一层，才发现天台的门没关上，推测是从这里发生的事情，后面加上温殊忍的佐证，而她说的很笃定，自然而然就九说出来，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闻春点点头，“天台啊，必死无疑，节哀。”
    纪琊舟没有接话，余光偷看李折的神情，有没有发觉自己说漏嘴后的慌乱，明显没有。
    走近校门口候，发现学校大门被记者媒体堵到水泄不通，大批学生无法进入学校。
    不约而同的三人掏出手机，看热搜。
    不出所料，“海承女子中学霸凌致死”的话题高高的挂在热搜榜第一，后面还跟了个红的发黑的爆字。
    是生是死暂且不知，霸凌……确实颠倒黑白了。
    没过一会儿警察来了，维持秩序，她们这才看到那群人的前头，一个瘦弱的女人拉着一块横幅，白纸黑字上面写着“还我女儿，还我公道。”
    尽管女人瘦的脱相，脸色憔悴，头发白了一半，老了十岁，她还是认出来了，辛年的妈妈辛如。
    她赖学校闹，看来孟家人骗了她，拿她当枪使。
    嗅到了不同的气息。
    一面给温殊忍发去消息，一面观察混乱的场面。
    各家媒体在警察叔叔的驱赶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他们不愿意放弃这个大瓜，不得不屈服离开。
    网上舆论一边倒的压向海承背后都财团温氏，抵制温氏旗下所有品牌产品一瞬间就席卷整个互联网，温氏的官方账号在短短十分钟被骂到不得不关闭评论。
    好事者、媒体纷纷放出辛如在海承中学门口喊冤的图片，连带着周围的学生逗遭到无故谩骂。
    学校迫于压力，只能再次放假停课，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以免无辜的学生职员受到影响。
    纪安瑾派人接走了她和李折，纪琊舟本来不想回去，温殊忍一直没有回她的信息，预感不妙，关上车门就想去学校里找她。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坐的不是别让，正是纪新月，多日不见她还是那副样子。
    “上车，你不会想让我说第二次的吧。”
    锐利的眼神狠狠的扎入她的身上，纪琊舟喉间滚了滚了，“我……”
    “别说废话了。”明显听出她的不耐烦和隐藏的怒火。
    司机恭敬地下车，重新替她打开车门。
    李折坐在里面努力的减少存在感，她是怵纪新月的，一只手压在颤抖的腿上，疯狂看眼色，座垫烫屁股。
    纪琊舟先低头，上了车。
    一路上气氛剑拔弩张，低气压，到家必有硬仗要打。
    车子停稳在车库里时，司机快速下车。
    “你。”纪新月透过后视镜看着李折，“下车。”
    李折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连滚带爬。
    “手机给我。”纪新月锁上车门说道。
    “为什么？”纪琊舟大力开车门无果后，一脚踹在纪新月的后椅上。
    “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我也不给你，我有我的隐私。”纪琊舟打断她说话。
    纪新月咬着牙，点点头，下车叫上两个保镖把她架到书房去。
    手机也被搜了出去，摆在桌子上。
    “你说，还是我查。”
    纪琊舟无赖似的躺在地毯上，大有你不还我手机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我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要是伤天害理，我就一脚油门把你送到公安局，让你蹲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老实了。”纪新月敲的桌子邦邦响。
    看到纪琊舟还是那副死德行，躺在地上打滚。
    忍无可忍一叠照片撒到她的脸上，纪琊舟坐起身捡起地上的照片。
    全都是那天商场里她和温殊忍的照片，给她戴小猫发箍，火锅店，猫咖……无一例外都是她们两人，虽然是照片，单反是个人都能看出快要溢出来的粉色泡泡喝恋爱的味道。
    在往下翻，有几张是在学校里拍摄的，角度隐蔽刁钻。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恋爱？”纪新月到现在还抱有一丝期望，希望纪琊舟不知情。
    “我们没谈恋爱。”纪琊舟狡辩道。
    “骗我。”纪新月闭上眼睛，“我都知道了，还再骗我。”
    纪琊舟顶腮，甩迪奥手上的照片，慢慢站起身，“我知道……”
    一个耳光响亮的打在她的脸上，右脸发麻失去知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她缓过神，感受到脸颊阵阵发烫。
    “分手，你和谁谈，都不能和她。”纪新月气到手都在抖，表情愤恨。
    门外，裴涵担忧看了看纪安瑾，“要不要进去劝一劝？”
    纪安瑾神色凝重的摇摇头，从她知道纪琊舟和温殊忍在一起，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只不过来的太快了。
    “走吧，让她们母女俩好好吵一架，就不掺和了。”
    “之前不是和她，你也不是搅黄了吗？”纪琊舟摸了摸脸，讥讽道，“怎么什么都不满意？”
    “你做过我满意的事吗？就想让我满意，公开出柜，你要我的脸往哪放。”纪新月说，“马上十八岁了，干点人该干的事。”
    “听不懂，不会做。”纪琊舟脾气上来了，梗着脸桀骜不驯。
    “我给你找好了联姻对象，和她断了。”
    纪琊舟震惊不解，“不可能，什么狗屁联姻对象，我只和温殊忍在一起。”
    “没有人会认可你们的。”
    “不好意思，认可是什么东西。”
    “纪琊舟！！！”
    纪琊舟平复心情，“叫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同意的，联姻带来的利益比不上幸福，就算我穷的去要饭，也不可能妥协，这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你给我的是生命，人生是我自己的。”
    “你会后悔的，这是你人生最蠢的一个选择。”纪新月撒气抓起她的手机摔在地上，应声四分五裂，然后脱力般跌坐在转椅上，不住揉着太阳穴。
    纪琊舟只觉得这是场闹剧，没再说话，走到门前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泪水蓄在眼眶。
    “妈，你恨我吗？”
    记忆里妈妈是个很遥远的角色。刚学会走路时，在偌大的老宅了无人看管，从楼梯上像物件一样叮呤咣啷的姑娘下来，嚎啕大哭半个小时才有佣人赶来，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妈妈的概念才在此刻有了具象化，那个佣人成了她依赖的对象，后来这种情况有很多，温柔帮她擦拭脸颊，哄她睡觉，逗她开心……
    妈妈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拼凑起来的碎片，只有妈妈的样貌是空白的，直到十岁那年，补上这片空白，她的“妈妈”就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