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证物房内，谢辞将锡宴池的纸条平铺在案桌上，与《青铜志异》的记载并排对比。
    窗外渐暗的天色给房间蒙上一层幽蓝的阴影，烛火在晚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金、木、水、火、土、锡、铅……”谢辞修长的手指划过古籍上的文字，“青铜七成分。吴世昌对应金，周老板对应锡，那么下一个确实是木。”
    江行晚将白日里走访两位死者家属的情况详细汇报，尤其强调了假药案和“女菩萨”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评语。
    “这不是巧合。”谢辞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香尘灭在筛选有罪之人，用青铜人祭的方式处决他们。”
    “复仇？”江行晚猜测，“那些因假药而死的士兵家属？”
    谢辞摇头：“太笼统。复仇者通常会直接针对仇人，不会设计如此复杂的仪式。”
    他翻开《青铜志异》另一页，“除非……这与某种信仰或誓言有关。”
    江行晚凑过去看，这一页记载着一个传说：远古时期有七个铸剑师为求宝剑通灵，以“青铜人祭”仪式向神灵献祭七个罪人，将他们的魂魄封入剑中。
    “七个铸剑师……七个青铜人……”江行晚喃喃道，“可香尘灭和锡宴池只有两人啊。”
    “别忘了那串七个铃铛。”谢辞沉思道，“每个铃铛可能代表一个青铜人。香尘灭和锡宴池只是其中之二。”
    陆时远匆匆推门而入：“大人！查到了！三年前那批假药案，确实导致西北军中数十名伤兵不治身亡。朝廷曾派人调查，但吴世昌和周老板买通了药材检验的官员，逃脱了惩罚。”
    “检验官是谁？”谢辞敏锐地问。
    “一个姓言的六品官，后来因为受贿被革职流放，死在路上了。”陆时远翻看记录，“他有个女儿，当时十六岁，下落不明。”
    江行晚和谢辞交换了一个眼神——香尘灭！
    “言……尘灭……”江行晚轻声拼凑，“她去掉姓氏，取名香尘灭，像是在表达什么。”
    “香火断绝，尘埃湮灭。”谢辞的声音低沉，“一个誓言。”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江行晚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了空大师给的佛珠，想起老和尚那句“小心戴面具的人。面具之下，未必是脸。”
    “下一个目标是木。”谢辞打破沉默，“我们需要找出可能与假药案有关、名字或职业与木相关的人。”
    陆时远挠头：“这可难了。木可能是姓氏，比如林、李；也可能是职业，比如木匠、药农……”
    “药农！”江行晚突然想起什么，“周夫人提到，那批假药是从南方运来的。会不会是供货的药农？”
    谢辞立刻命令陆时远：“去查假药案的卷宗，找出药材来源和所有经手人名单。”
    陆时远领命而去。
    谢辞转向江行晚：“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我还想再看看《青铜志异》。”江行晚指着古籍，“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仪式的细节……”
    “明天再看。”谢辞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已经累了一天，需要休息。”
    江行晚想反驳，却打了个哈欠，不得不承认谢辞是对的。
    她确实精疲力尽了。
    谢辞叫来马车，亲自护送江行晚回府。
    夜色已深，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马蹄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谢大人……”江行晚犹豫地开口，“你觉得香尘灭真的是言官的女儿吗？如果是，她为何要等三年才复仇？”
    谢辞望着窗外流动的夜色：“三年，可能是在准备这个复杂的仪式；也可能……”
    他顿了顿，“是在等某个特定的时机。”
    “什么时机？”
    “《青铜志异》中提到，青铜人祭必须在镜井映月之夜进行。”
    谢辞解释道：“我查过历法，三年前吴世昌死时是清明，正值满月；周老板死的那天也是满月。”
    江行晚心头一紧：“下一个满月是什么时候？”
    “七天后。”
    也就是说，香尘灭和她的同伙必须在七天内找到并处决下一个目标——“木”。
    马车停在江府门前。
    谢辞先下车，伸手扶江行晚。
    就在她搭上他手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那诡异的童谣：
    “青铜人，白玉面，井中月，镜中缘……”
    谢辞立刻将江行晚拉到身后，手按剑柄，警惕地环顾四周。
    但街上空无一人，童谣也戛然而止，仿佛只是幻觉。
    “不是回声谷……”江行晚声音发颤，“声音是从那边巷子里传来的！”
    谢辞示意车夫护送江行晚进府，自己则拔剑向巷子追去。
    江行晚不放心，让枝桃先回去，自己悄悄跟上。
    巷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几户人家门前的灯笼提供微弱照明。
    谢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江行晚小心前行，突然听到前方有打斗声！
    她快步跑去，只见谢辞正与一个黑衣人交手。
    那人身形娇小，动作灵活，手中一把短剑舞得密不透风。
    借着月光，江行晚看到黑衣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青铜人！”她失声惊呼。
    黑衣人闻声一顿，谢辞抓住机会，一剑挑开对方面具——面具下是一张陌生的女子面孔，约二十出头，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
    “香尘灭？”江行晚试探地问。
    女子冷笑一声，突然扬手撒出一把粉末。
    谢辞连忙回身护住江行晚，待粉末散去，黑衣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那张青铜面具在地上泛着冷光。
    “不是香尘灭。”谢辞拾起面具检查，“太年轻，而且香尘灭用的是白玉面具。”
    “那就是另一个青铜人。”江行晚想起那串七个铃铛，“看来真的有七个人……”
    谢辞脸色凝重：“她们已经盯上你了。从现在起，你必须时刻有人保护。”
    “我没事……”江行晚刚开口，就被谢辞打断。
    “这不是儿戏！”他的声音突然提高，眼中闪烁着罕见的焦急，“你若有事，我……”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长叹。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江行晚能清晰地看到谢辞眼中的担忧，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好。”她轻声承诺，“我会小心的。”
    谢辞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我送你进去。”
    回到江府，林氏见江行晚这么晚才回来，免不了一番唠叨。
    江行晚乖乖认错，却没提遇袭的事，只说与谢辞讨论案情忘了时间。
    梳洗完毕，江行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天的发现、锡宴池的警告、黑衣女子的袭击……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不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