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醉仙楼的顶层，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所有世家豪强最后的侥幸。
    他们呆呆地看着陈默，看着那个刚刚饮下剧毒，却依旧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男人。
    一息，两息，十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想中毒发身亡的惨状并未出现。陈默依旧稳稳地站着，眼神清明，气息沉稳。
    怎么回事？
    难道……酒里没毒？
    这个念头刚刚从甄逸心底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不可能！那牵机引是他亲自安排心腹下的，分量足以毒死一头壮牛！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崔琰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就在这时，陈默笑了。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在桌案上敲击着，发出叩、叩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钟摆。
    “诸位，是不是在等我毒发？”他好整以暇地问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酒里有毒！
    “甄家主的秋露白，滋味确实不错。”陈默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甄逸身上，“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默，自然也为诸位备下了一份薄礼，作为回敬。”
    他话音刚落，醉仙楼的楼梯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干练、眼神锐利的青年，捧着一个黑漆木盒，快步走了上来。正是陈默的心腹，典韦的同乡，斥候营的统领，赵铁。
    赵铁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陈幕身边，将木盒恭敬地呈上。
    陈默没有打开木盒，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盒盖，发出的“啪啪”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随之抽搐。
    “甄家主，战乱之时，贵府以三倍市价倒卖军粮给袁军残部，共计五千石，获利黄金三千两，可有此事？”
    甄逸的身体猛地一颤，骇然抬头。这是家族最机密的交易，他怎么会知道？！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惊骇，目光转向崔琰：“崔家主，清河崔氏，暗中侵占无主良田三千七百亩，又将两百户流民贬为私人家奴，藏于坞堡之中，可有此事？”
    崔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嘎吱作响。
    陈默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个一个地划过在场所有人的脸。
    “审家，勾结黑山贼，劫掠过往商队，分赃七成。”
    “田家，私铸钱币，扰乱金融，数量不下十万。”
    “郭家，将三船官盐贩卖至并州，中饱私囊……”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位家主的脸色白上一分。他口中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他们每个人深埋心底、最见不得光的罪证！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们满门抄斩！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在陈默面前，竟然是完全透明的！他们自以为是的秘密，在对方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跟你们玩政治，还真当我是小白兔啊？从进邺城的第一天起，我的情报系统就已经全面铺开了。
    你们府里扫地的阿姨，喂马的仆役，甚至是你最宠爱的小妾的远房表哥，可能都是我的人。
    玩情报，你们这群封建地主，还差得远呢。这叫什么？这就叫降维打击。
    “诸位的陈酿，真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啊。”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指了指那个黑漆木盒，“我呢，不好此道，就只好把诸位的这些佳酿，一一记录在册，汇成了一本账簿。”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
    “现在，我的这份回礼，就摆在这里。不知，在座的哪一位，敢上来品鉴一番？”
    “轰！”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颗惊雷。
    账本！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能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的账本！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陈默的全盘计划。
    从开仓放粮的阳谋，到孤身赴宴的胆魄，再到饮下毒酒的决绝，最后，才是这本致命的账本！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先用道德和民心将他们逼到墙角，再用赴死的姿态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最后，亮出足以将他们彻底毁灭的铁证！
    这不是博弈，这是碾压！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任何胜算！
    “扑通！”
    甄逸再也撑不住了，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啊！甄家……甄家再也不敢了！我等……我等愿为先生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扑通！扑通！”
    崔琰、审家家主、田家家主……满屋的世家豪强，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人物，此刻，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
    “我等有罪！请先生恕罪！”
    “我等愿献出全部家产，只求先生给一条活路！”
    “先生饶命啊！”
    哭喊声、求饶声、磕头声，响成一片。
    他们最后的尊严和傲骨，在陈默这套雷霆万钧的组合拳下，被彻底击碎，荡然无存。
    陈默冷冷地看着脚下跪倒的一片人，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知道，对付这些人，仁慈，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让他们尝到死亡的恐惧，他们才会真正学会敬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轻叹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都起来吧。”
    众人如蒙大赦，却不敢起身，依旧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陈默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对赵铁说：“去，告诉外面的人，宴会很成功，我与诸位家主相谈甚欢，已经为邺城的未来，定下了万世太平的基石。”
    赵铁躬身领命而去。
    而跪在地上的众人，听到这句话，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他们知道，陈默这是在给他们留最后的体面。也是在警告他们，今天发生的一切，谁敢泄露半个字，那本账本，随时会出现在曹丞相的案头。
    以毒攻毒，杀人诛心。
    这位陈先生的手段，当真如神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