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回去吗？”
    事实上伊洛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感受到衣服贴在身上的不适感，伊洛还是决定先回去。
    矮人们也连连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半路上还遇到了放心不下前来援助的巨人，可结局还算圆满，随后又一同折返回去。
    该清理战场了。
    虽然最后非常理想主义地没有死亡出现，但伤重人员很多，该进治疗舱的进治疗舱，巨人因为块头太大无法使用治疗舱，只能通过喝见效更慢的魔力药剂来治疗伤势。
    好在巨人们在外摸爬滚打有段时间了，基础的处理伤口包扎等技术十分纯熟，况且有魔力药剂，比之前只能靠改造过的身体硬抗强多了，也不算太过难捱。
    至于倒地的人鱼？一个种族当然要整整齐齐的。
    情况乐观点的巨人们又再度充当搬运工把人鱼们送到了水中，交由魂灵封印起来。
    永久封禁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保证不再受人鱼侵扰，至少在伊洛成长前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清洗过后换了套新衣服的伊洛清清爽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奇心也趁机一股脑钻了出来。
    为什么要封印呢？为什么不驱逐呢？
    伊洛对于“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等词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但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根据固定程序运行的仿生人，人性里的悲悯情怀让他说不出将人鱼赶尽杀绝的话，可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入侵者放在身边，像个定时炸弹一样。
    伊洛看向塞维亚，除去对战胜人鱼守护废弃星归属权的执着，塞维亚似乎对这些入侵者并无太多恶感。
    最开始的夜袭不提，后面的交手人鱼也采用了正面对决这种较为光明的手段，虽然这的确比卑劣的大阴谋家更容易获得赞赏，但人鱼入侵者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撕下的标签，伊洛不理解塞维亚对人鱼那尚且称得上平和的态度。
    “塞维亚好像不恨人鱼，为什么？”
    面对伊洛的问题，塞维亚反倒惊讶地看了眼伊洛，似乎他的问题是个天真而又残忍的难题。
    只听塞维亚极为慎重道：“恨？不，我敬爱的小殿下，你必须知道，恨是非常浓烈的负面情绪。”
    “你可以有很多讨厌的东西，你对它们的讨厌程度也可以不尽相同，你可以有很讨厌、非常讨厌、最讨厌的事物，但我不希望你恨。”
    “人鱼是侵略者没错，可我们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程度，说”恨”就太过了——但我也绝不会喜欢他们。”
    整日养崽的塞维亚对伊洛的脑回路还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幼崽关注的点在哪里：“我当然讨厌他们，我之所以态度平和，不过因为我们是胜利者罢了。”
    这个理由听得伊洛一哂，胜利者的身份确实可以解决掉很多东西。
    他不懂什么是恨，也没有感觉过恨，不过看塞维亚的表现，或许没有恨的人才是幸福的。
    伊洛对“恨”是好奇的，但他自仿生人时期就十分善于学习，而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听过来人的劝。
    想到此他暗自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转而换了话题：“那还有一个问题呢？”至于什么恨不恨的，谁要管它。
    “唔……让我想想。”
    塞维亚沉吟了一会儿，他需要组织合适的语句向还不太通人情世故的幼崽叙述。
    “人鱼的处境并不好……”话音刚落塞维亚就忍不住蹙起了眉，难过的可从来都不只是人鱼，“如今星际格局混乱，没有谁的困境是多么幸福的。”
    只是人鱼撞到他们手上了而已。
    “人鱼傍水而生，他们会在固定的时段用特定的方法进行水域迁徙，不过这水域大都是深海，因为人鱼行迹不定且深入简出很少上岸，故而一直是星际人眼里的神秘种族之一，颇受追捧。”
    在各种传言中，人鱼就像是神最满意的作品，他们高贵强大，野性与精致并存的容颜足以令所有人倾倒——事实上很少有星际人见过人鱼，但在普遍认知里说人鱼绝美一定没错，这仿佛是什么定律似的。
    他们还有着美妙歌喉、他们泣泪成珠、他们纺织纱绡……
    这一切在神秘的面纱遮掩下更为惑人，尽管人鱼们年年不露面，但在最美星际人大赛评选上却有着大批狂热的支持者，并且排名高居不下。
    大赛上都是某个星际人个体参与评选，到了人鱼这直接“人鱼族”全员上榜，其受追捧程度可见一斑。
    而对于如此美好的事物，在触不可及时还能维持满心的欣赏，可当这份美好出现在高座之上，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会伸手将他们从高处拉下据为己有。
    “就在二十年前，星际最大的拍卖场——”首曜拍卖行”推出了第一个人鱼拍卖品，这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各个种族及其贵族大打出手，为了人鱼的归属争得头破血流。”
    “我想，大概从那天起人鱼的平静生活就不复存在了。”
    塞维亚面色凝重，似乎还夹着一些不忍。
    同属高智慧生物，什么样的星际人才会被拿出来作为商品拍卖？
    而当人鱼以商品身份出现在人前那一刻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形象便已改变。
    无数狂热的目光欺身而上，化作了将他们制为奴隶的囚笼。
    “这二十年来他们一定过得很艰难吧？”没由来的，伊洛有些难过，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蔫蔫的。
    当然！
    这一切让人鱼感到厌烦与疲倦。
    充满恶意的贪婪眼神，不断的厮杀、逃亡，人鱼们没有变成见一个杀一个的破坏机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为了避免彻底沦为奴隶种，人鱼们必须反抗，而不敌之下便只能逃亡。
    他们属于自由的水，而不是被圈养的牲畜。
    废弃星混乱的磁场始终是个大bug，偶然的逃亡路上被紊乱磁场强行吸引至此，可荒凉的环境又似乎格外适合躲藏，小心翼翼地观察多日后，见只有矮人和一些大块头，没什么攻击力，人鱼决定拿下这里。
    可惜斗法失败。
    再说回来这跟最终处理人鱼的方式有什么关系？
    塞维亚长叹一口气，脸上带了些悲悯和哀伤，“奴隶，多么可怕的字眼……”
    “人鱼本就是逃亡到此，驱逐他们的后果可能是从此被剥夺尊严与人权，不再有什么未来可言，更甚至，走向灭族，我做不到这样。”
    伊洛的心颤动一瞬，似乎有什么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但又蒙着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楚，但他的心告诉他，他认可塞维亚的说法。
    塞维亚蹲下身抚摸着幼崽透着些怔愣的脸颊，“高智慧生物富有创造性，如果说魔法是造物主的神奇，那么科技的诞生就是智慧生物的厉害之处。”
    “他们开发、利用、整合各种资源，可从根本来讲，这是一种傲慢。”
    “谁给他们的资格争夺星际的归属权？又是什么让所谓的智慧生物将一个独立的种族打入泥潭剥夺他们的未来与延续？”
    也许这个话题有点深奥，伊洛久久不言，塞维亚也由他思考，他知道自家小殿下有着自己的思想。
    “人鱼族应该得到延续，这个我懂。”
    良久，伊洛像个交作业的学生一般吐出这句话，神情很是认真。
    塞维亚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所以让他们呆在这里没什么不好，但绝不会是以入侵者的身份。”
    再不济跟他们求助也行啊，别说塞维亚，伊洛绝对第一个帮人鱼藏身，可他们选择了最不合适的方法。
    此刻塞维亚终于露出了几分敌意和傲慢：“既然选择了入侵者的身份，那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与惩罚。”
    不过也不用担心。
    “封印人鱼的那片水叫做”灵海”，是灵族自戕之地，无数血液尸体化作了那片水域——或许应该称之为海。”
    灵海饱含灵族至精至纯的能量，可谓是灵族本源之地。
    一开始进行谋划的时候，人鱼想在他们的主战场水里开战，魂灵自然也想在自己主战场上行动。
    同时符合两个条件的灵海在此刻脱颖而出。
    人鱼找到灵海固然少不了护卫队的辛勤探索，但也少不了魂灵的暗中引导。
    最终这场算计与被算计的演出落下帷幕，人鱼惜败。
    毕竟这可是魂灵生活已久的家园，无论是渗透力还是掌控力都比人鱼强上不少。
    “灵海充斥着灵族的能量，对他们的伤势恢复有好处，还能掩盖人鱼的气息保证他们不被找到，那又是他们所喜爱的水里，简直一举三得，被封印到里面于他们而言也算因祸得福了。”
    “等时局稳定些，熬过了危险的风头，再把他们放出来自生自灭去。”
    什么？你说封禁人鱼是不对的？
    笑话，入侵者还想有多好的待遇！
    无情点头机伊洛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说的对！
    不过……
    “星际原来这么乱的吗？”
    “不会我们还没过上两天安生日子就又有逃亡种族被吸引到这里了啊？”
    想想都觉得麻烦。
    伊洛有些嫌弃地抖抖身子，塞维亚却罕见地有点慢半拍。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