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渭泱回到议事堂，装作无事发生。
    兰奕已经离去，那口钟也自动停止了报警。
    独孤凌仔细打量着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无碍。我生前与她有些交情，”文渭泱背着手移动过来，双腿没有走路时的摆动，“今天正好路过此地，知道我在明穹崖上，便顺路来寻，不是有意惊扰各位的。”
    没有冲突实在是皆大欢喜，众人各自散去，三三两两准备进城去卖东西。文渭泱提议和独孤凌一起进城转转，只他们两个人，不与其他人同路而行。
    独孤凌没理会同门师兄弟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答应下来。
    虽然进城时不同路，但御剑赶到城中的路还是一起走的。万千云海在脚下翻涌，文渭泱的黑袍猎猎翻飞，神色淡然，独孤凌与她并肩立于剑上，目光直视前方，紧张得直冒汗，又很快被风吹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可每次一和文渭泱站在一起，心跳就会莫名其妙快得离谱，简直令他如坐针毡。
    文渭泱低头看着地上。
    土地山川偶尔在云层缝隙中一闪而过，她视力极佳，能看到山脚下零星几户人家。这一带的人确实少，少到几乎没有人还记得他们。
    到距离明穹崖远一些的地方，一直到离这里最近的小城，这段路上就再也没有人烟了。
    他们有些落了地，还有些继续往前飞，去远些的城里，那边人来人往，更容易找到有需求的主顾。
    独孤凌带了两筐明穹崖特产的鲜果来卖。他在集市上找了个摊位，摆开之后往那里一坐，旁边支起一个牌子：明穹崖特产。
    文渭泱看着那牌子笑了好久才坐到独孤凌身边。
    那牌子一看就是独孤凌写的，反正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扯开嗓子吆喝让大家过来买就是了。
    文渭泱长得极美，靠脸吸引来不少人，见她笑吟吟的模样，买了果子也不舍得走，借机和她搭两句话，她也不恼。
    边远之城鱼龙混杂，难免会遇到无礼之人。文渭泱身上芬芳浓郁的槐花香引来了一群游手好闲的混混，顺着味道就寻来了。
    文渭泱都不用细看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她暗自笑笑，不予理会。
    那群人走到跟前，痞笑着就要摸她搭在筐边的手。
    独孤凌脸色一变，伸手护在文渭泱身前：“干什么动手动脚？”
    “哟，会说话呀，“领头那人挑着眉毛，“看半天都是这小娘子在买卖鲜果，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文渭泱咯咯笑道：“阿凌，你瞧，连外人都在说道。”
    独孤凌的脸又红了，求安心似的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和旁人说话。
    混混群中的一个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气：“娘子身上的香是怎么调的？我连闻都没闻过，怎么这么醉人呢？”
    “死了以后就有了。”文渭泱依旧在笑。
    “小娘子爱说笑得很，”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并不放在心上，“不如上我们那里喝喝茶，好好说道说道。”
    独孤凌站了起来：“你们适可而止。”
    “这小娘子这么香，总不能只给你闻吧？”混混首领道。
    文渭泱拉独孤凌坐下：“就是给他闻的，旁人碰不得。”
    “小娘子还挺有个性——”
    “嘭！”文渭泱若无其事地抬起右手食指，点向那人，隔空将他抛上了天，定在半空中。
    “老大？！”地上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仰着头目瞪口呆。
    “快放我下去……唔唔唔！！！”
    文渭泱顺便禁了他的言，笑着说：“莫急，等我们卖完果子，自然放你。
    地上的混混看来也不想上天，眼看解救无望，全都一溜烟跑了。
    再有客人经过，问：“这天上怎么挂着个人？”
    文渭泱就替他回答：“他爱在天上飘着，不用管。”
    独孤凌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可惜今天是个阴天，不然让他多晒晒太阳，可健康了。”
    “没事，看这天气快下雨了，正好用来挡雨。”
    混混：“唔唔唔唔唔！！！”
    看上去意见不小。
    一个买了果子的妇人付过钱后，在摊位前徘徊许久，看了看挂在天上的人，嗫嚅着开口问：“二位仙家……会法术吗？”
    独孤凌打起精神：“会，婶娘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是这样的……”妇人低声道，“我儿子三个月前去东边的一个什么宗门参加选拔，不知怎么搞的，回来就疯了，每天神智不清，像中了邪一样，请了高人也治不好，仙家能去看看吗？”
    独孤凌思忖道：“这一带人少，妖鬼聚集，中邪附身倒是不奇怪，可他去过仙门选拔之后再中邪，可就说不过去了。”
    思考片刻，他对文渭泱说：“这件事有蹊跷，我们去看看。”
    妇人道：“仙家是怎么收钱的？我……”
    独孤凌见她衣衫简朴打着补丁，便说：“不贵，再多也就是刚才你买果子的价格，我们玄清宗收费都不高的。”
    鲜果也卖得差不多，只剩了两个筐底，于是文渭泱坐在原地，对独孤凌说：“你去看看，我等卖完了再去找你。”
    独孤凌问：“你该如何找到我？”
    “当那只镯子亮起来的时候，你若想让我去找，便拍一下；若不想我去找，便拍两下。实在有急事找我，也可以传音联系。”
    “你一个人待着，多加小心。”独孤凌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以文渭泱的实力根本用不着刻意叮嘱，但他知道的能表达关心的话语也就这么几句，便还是说了。
    他随妇人穿过城中集市，往北城民巷中走。途中妇人与他交谈：“仙家，刚才挂在天上那人也会法术，老是凭这个欺负邻里，你们刚才是怎么……怎么制服他的？”
    独孤凌微笑道：“只是一些再粗浅不过的皮毛伎俩，算不上什么法术，他刚才虽然没有用，但我们能看出来，难不倒我娘子。”
    “那是你娘子？”妇人掩嘴笑道，“都这么俊呢！”
    独孤凌羞涩地笑了笑，低下头没有答话。
    妇人家在一条破旧的民巷里，巷子里十室九空，一路下去，仅有三两人家，也都是门窗破败，砖颓路裂，苔痕斑驳，朽窗斜门上挂着蛛网。
    “婶娘，此地为何……如此老旧？”
    “别提了，原本是有人的，”妇人揉了揉发黑的印堂，“人还不少，可近几年全都跑去东边谋生了，我男人是个郎中，平时就靠药房的收入养家糊口，我也织些粗布去卖钱。”
    “那些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吗？”
    “对，而且是举家搬迁，再没见回来过。”妇人说，“我也觉得奇怪，可问谁都没个答案，实在是怪事。”
    独孤凌毛骨悚然。
    因为他有修为，能看到这妇人看不到的东西。
    整条民巷所有的空屋中，一双双鬼眼扒在窗边，正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