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包藏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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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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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秋亭几乎是本能,拖着沉重的双腿,挪向赫连钧。
仅剩几步之遥,赫连钧已彻底失了耐心。他长臂一伸,猛地攥住郁秋亭纤细的手腕,郁秋亭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狠狠扯入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
冷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铁锈气息瞬间将他包裹,这气息曾是他前世冷宫中的唯一暖意,此刻却只激起了排山倒海的恐惧与恨意。
他被迫仰头,四目相触之际,心中苦涩更盛。
为什么,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他却不是他。
郁秋亭想不通,重生究竟有何意义?难道只是为了让他再次品尝这无解的绝望?
“傻了?”赫连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戳破了郁秋亭沉溺的过往,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
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与失神,赫连钧并未深究。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赫连钧眼底极快掠过,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
他迅速移开视线,目光最终落在郁秋亭红肿未消双颊上。
他松开怀中的人,转身拿起矮几上的药匣,取出一盒散发着清凉药香的膏药。赫连钧用指尖沾了一点,再次靠近。
郁秋亭下意识地想要偏头躲开。
“别动。”赫连钧的声音意外地平静,一手轻轻扶住郁秋亭的下颌,固定住他的头,另一只手则极其细致地落下,冰凉的膏体被温热指腹化开,先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青紫的额角,又顺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肿,一点点覆盖上发紫的脸颊。
“忍着。”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知是在命令郁秋亭,还是在告诫谁。
他的指腹温热,动作轻缓得如羽毛拂过,竟意外地与记忆里的赫七重叠。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结,两人都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之中,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药膏抹匀,赫连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落,透过郁秋亭微微敞开的衣襟,落在那片白皙肌肤上若隐若现的痕迹上,竟让他鬼使神差般地、缓缓向痕迹处伸去。
郁秋亭察觉到他的意图,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了胸口。
这个防御性的动作,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赫连钧眼中压抑的怒火!
“怎么?”赫连钧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朕碰不得你?”
才是郁秋亭熟悉的冷酷无情的赫连钧。
犹如梦醒般。郁秋亭收回那份属于赫七的眼神,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重新变得疏离而空洞。
“赫连钧,你不如杀了我。”
声音依旧嘶哑到变调。
“杀了你?”赫连钧猛地逼近一步,“你以为你是谁?云昭送来的玩物?还是这深宫里靠着皇后一点怜悯苟延残喘的废人?哪一点值得朕动手杀了你?”
“赫连钧”三个字在舌尖翻滚,带着前世所有的眷恋与今世所有的恨意,几乎要脱口而出。郁秋亭死死咬住下唇,将这份冲动压了下去。
他厌恶赫连钧这张脸,甚至觉得这张脸侮辱了赫七。
既然厌恶,便无需多言。
“怎么不说话了?”赫连钧又逼得郁秋亭后退一步,“朕从太后那里将你救出来,还亲自为你上药,你连一句谢恩都没有。”
郁秋亭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声音毫无波澜:“哦,谢陛下恩典。”
“既然如此,郁美人还不伺候朕就寝?”赫连钧眸色更深,嘴角暗含玩味之意。
言罢,大手一伸,姿态倨傲地示意他为自己宽衣解带。
昨夜的画面瞬间在郁秋亭脑海中翻涌,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绯红。
见他僵在原地,赫连钧刚想发作,殿外忽然传来福安刻意压制又难掩焦急的声音:
“陛下!陛下息怒!太后娘娘急召,请陛下即刻移驾杏云殿!说是……说是安嫔娘娘……小产了!”
“安嫔小产”四字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赫连钧眼中翻腾的情绪。他动作一顿,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等朕回来。”赫连钧沉声丢下四个字,不再看郁秋亭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玄色龙袍卷起一阵凛冽的风。
走到珠帘处,他似乎想起什么,脚步猛地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那药膏,既是林嫔送来的,就给朕好好用着。”
说完,他猛地掀开珠帘。哗啦一声脆响,珠玉碰撞,有几颗被力道带得崩断,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赫连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郁秋亭浑身脱力,终于放松下来。
一直屏息守在门外的春枝和冬雪,听到珠帘巨响和脚步声远去,立刻如蒙大赦般冲了进来。
“美人!”冬雪声音带着哭腔,和春枝一左一右急忙将他搀扶起来,“您没事吧?可吓死奴婢们了!”
郁秋亭任由她们扶着,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美人,快坐下歇歇。”冬雪扶他到榻边坐下,春枝则飞快地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
郁秋亭机械地抿了一口,问道:“外面……安嫔娘娘……”
春枝和冬雪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惊惶。
春枝压低声音,急促道:奴婢方才听外面当值的公公说,太后娘娘与安嫔娘娘在御花园散步,后来突然腹痛不止,太医赶到时……龙胎……已经保不住了。”
冬雪也赶紧补充,声音带着颤抖:“听说流了好多血……太后娘娘震怒,当场就下令把当时在场伺候的宫人全都押去了慎刑司。连皇后娘娘……也被太后娘娘斥责。”
郁秋亭的心猛地一沉。
上一世他很少踏出栖梧宫一步,对后宫之事了解得少之又少,但有件事他是知晓的——
安嫔小产,是人为的。
杏云殿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噤若寒蝉,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重的药味。
赫连钧刚至门口,便听到太后饱含怒意的斥责声,狠狠砸向跪在殿中央的皇后:
“……哀家将后宫托付于你,是信任你身为中宫的气度与能力!可你呢?皇嗣!这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嗣!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在御花园那众目睽睽之地,就这么……没了!”
“监管后宫如此不力,你是怎么做这个皇后的?!”
皇后谢微跪得笔直,一身明黄凤袍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她嘴唇紧抿,承受着太后的怒火,却并未低头。
“母后息怒。此事臣妾确有失察之责,未能护佑皇嗣周全,甘愿领罚。然事发突然,内情尚未查明……”
“查明?!”太后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案几,震得上面的茶盏叮当作响,“还要如何查明?!那么多伺候的奴才都是摆设吗?!安嫔身子一向康健,若非有人疏忽懈怠,甚至……包藏祸心!怎会好端端地就保不住龙胎?!”
包藏祸心,好一个包藏祸心。
皇后了然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索性深深叩首。
赫连钧这才稳步走入殿中,目光沉沉地落在皇后身上,又转向一脸悲愤的太后,声音听不出情绪:“皇后,安嫔如何?”
皇后抬起头,看向赫连钧,眼中含着泪光:“安嫔大出血,险些连命都搭进去,如今还昏迷不醒。。。。。。未能护佑皇嗣,臣妾……罪该万死。”
被晾的太后毫不留情地打断,看向赫连钧道:“哀家看你,就是太过仁慈,纵得这后宫上下失了规矩!连皇嗣安危都敢如此轻忽!今日是安嫔,明日又会是谁?!”
“那母后以为。。。。。。朕该如何?”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皇嗣夭折,责无旁贷。今日起,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宫门半步。后宫诸事,暂由哀家亲自掌管。”太后顿了顿,补充道,“凤印,也一并交由哀家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