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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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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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秋亭已经跪了两炷香了。
慈宁宫内檀香浓郁,佛珠的“哒哒”声穿透层层幔纱传进他的耳朵,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膝盖处传来钻心的钝痛。
终于,高踞凤位的人影动了动,一道冰冷的声音落下:“抬起头来。”
郁秋亭缓缓抬头,脸上只有一片死寂。
幔纱被侍女无声撩开,他彻底暴露在那双锐利的凤目之下。太后毫不掩饰如同审视死物般的目光。
“果然生了一副惑乱人心的好皮囊。”太后语气平淡,“难怪引得皇帝如此失态。”
郁秋亭沉默,心知辩解无用。
太后微微倾身,威压更甚:“哀家不管你是谁,进了这后宫,就得安分!”
她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似是想起什么来:“昨夜行刺,若非皇帝……哼!”
杀意凛然。
郁秋亭后脊瞬间蒙上一层薄薄细汗。
“哀家警告你,”太后声音徒然拔高,一字一句砸下,“收起你亡国皇子那点可笑的恨意!这深宫,容不得你弑君的妄想!”
郁秋亭撑着身子,目光毫无避讳迎着她,周身透露一股无名的倔强。
见他竟如此姿态,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猛然收紧,另一只手抓向案几上的茶盏,狠狠砸下。
“嘭——!”
滚烫的茶水与碎瓷在他身侧四溅。
“刘全财。”太后闭眼,只剩冰冷漠然。
“奴才在。”刘总管躬身。
“这位郁美人来了许久,竟一声都不吭,替哀家瞧瞧,莫不是患了哑疾。”
“奴才遵旨。”刘总管直起身,转向郁秋亭时,面上尽显嫌恶鄙夷之色。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右颊!力道之大,令他眼前星星点点,几乎栽倒。
“郁美人,您倒是开开金口啊,难不成您真有哑疾?”刘总管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反手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
“啪!”
左颊瞬间高高肿起。
”呜——”郁秋亭再也撑不住,狼狈栽倒在地。喉咙火烧火燎,却发不出声音。
云昭宫破那夜的火海浓烟早已燎坏他的嗓子,昨夜那番折磨更是雪上加霜,先前在皇后那里强撑着说了几句,此刻是真的声嘶力竭。
刘总管示意宫人将他架起,正要继续,却听太后轻咳一声。
“罢了。”太后声音疲惫却不容置疑,“想必是美人昨夜未眠,精神不济,收拾一下后院,让这位郁美人好好清醒清醒......”
“奴才明白!”刘总管眼中狠色一闪,立即点了几个心腹宫人快步离去。
不过一刻钟,便见宫人抬着一件用黑布遮盖、散发浓重血腥气的物件出来。
刘总管跟随其后,皮笑肉不笑道:“郁美人,请吧。太后娘娘的”教诲”,您可要刻、骨、铭、心!”
郁秋亭被强行架起,膝盖刺痛让他身形微晃,刘总管阴冷的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小臂,意图将他托离。
就在此时——
“砰!”
慈宁宫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刺目的光线涌入,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逆光而立,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和……难以言喻混乱气息。
赫连钧!
他显然刚从宿醉或某种极差的状态中醒来,发髻微乱,眼底布满血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殿内,精准地定格在正被刘总管钳制、脸颊红肿的郁秋亭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倏然收缩了一下。
“母后这里,好生热闹。”赫连钧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目光落在刘总管扣在郁秋亭臂上的手。
刘总管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激灵,如被烫到般猛地松开了手,慌忙跪地:“奴才叩见陛下!万岁……”
赫连钧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郁秋亭身边。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未散的酒气,令郁秋亭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昨夜和今晨的记忆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恐惧翻涌。
然而,赫连钧并未看他,而是转向凤座上的太后,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母后若是实在闲着无事,不如去慈宁宫外看看戏?”
太后缓缓睁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哦?什么戏?哀家怎么不知......”
“母后安插在朕身边的四个好”狗”,刚刚被朕挑断手筋脚筋,剜去双目,此刻正在您宫外......爬呢。”
太后手中佛珠一顿,指节泛白,生生压住怒火,语气依然平静:“皇帝这可就冤枉母后了.....哀家与你母子连心,怎会......定是皇后体贴,想......”
“又是皇后?”赫连钧不耐烦地打断,“看来母后替朕选的皇后当真有趣得很。”
两人同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中。
殿中针落可闻。
倏地,赫连钧笑了笑:“母后想看戏的话,趁早。那四条好狗血流尽了,可就爬不动了。”
赫连钧目光终于落到郁秋亭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难辨,混杂着审视、一丝残留的混乱,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忽然伸手,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攥住了郁秋亭冰凉的手腕。
郁秋亭猛地一颤,腕骨被捏得生疼,却挣脱不得。
赫连钧将他往前一带,几乎半护在自己身侧,姿态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意味。
他转向太后,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压:
“朕的人,朕自会管教。是打是杀,是宠是罚,轮不到旁人插手教训。”他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总管,“刘全财,你的手和你主子一样,伸得太长了。”
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陛下息怒!奴才……”刘总管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滚!”赫连钧一声低喝,如同惊雷。
刘总管连滚爬地退了出去。
“皇帝!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为了一个亡国的贡品,一个心怀叵测的男宠,你要忤逆哀家……”
“够了!”赫连钧攥着郁秋亭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郁秋亭痛得闷哼一声。赫连钧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太后:“朕的事,母后最好少管!”
他不再看太后瞬间煞白的脸,猛地拽着郁秋亭转身,粗暴地将他往外拖:“跟朕走!”
郁秋亭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被拖着踉跄前行,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座令人窒息的慈宁宫。
太后僵坐在凤椅上,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落,滚了几滚,停在阴影里。
“不过是个供我儿把玩的贡品......死活不过哀家一句话的事”她盯着空荡荡的殿门,声音低得如同毒蛇吐信,“皇帝啊皇帝,你最好是无时无刻都与你的小贡品在一起......”
赫连钧拽着郁秋亭,一路疾行,步伐又快又重。
宫道上的宫人见到皇帝一脸暴戾地拽着新封的郁美人,吓得纷纷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直到回到揽月阁门前,赫连钧才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郁秋亭甩开!
郁秋亭失去支撑,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看向赫连钧。
赫连钧站在几步开外,死死地盯着郁秋亭,仿佛在透过他看向某个虚无的幻影。
两人之间,只剩下无声的对峙。
良久,赫连钧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朕安分待在揽月阁!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
说完,他不再看郁秋亭红肿的脸和额角渗血的伤口,猛地转身消失在宫道尽头。
郁秋亭望着赫连钧消失的方向缓缓滑坐在地。
“啪!”
一声清脆而狠戾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郁秋亭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让本就肿胀的脸颊瞬间麻木,嘴角渗出血丝。
“还没看清楚吗郁秋亭,赫连钧......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