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经过窗格，在地砖上被分割成面积不等的数块光斑，江云殊有意踩着这些小小的几何形状走：“太傅，这虎贲军都尉的职责，听着倒有些像……额，商贾？”她想说项目经理来着。
    张太傅脚下一顿：“都尉掌五百兵，商贾虽也有显赫之家，但二者如何相提并论？”他倒不是像那些老顽固一样看不起寒门与商贾，纯粹好奇这丫头还有些什么奇思妙想。
    “您看啊，管人、发钱、盯K……”又嘴快了，她迟早有一天要教这些人说英语，“嗯……就是我上午跟您说的绩效考核，而且连底下人打架都得调解。”
    张煜骞笑而不语，重新抖开书桌上的《武官职级注》，拉着五殿下又沉了进去。直到江云殊感到脖子一阵酸疼，才打住太傅这不顾颈椎的教学，用一盏热茶换来一刻钟的休息。
    她转向窗外，打量着海棠树的枝头好像又多了几个苞，忽见青棠举着鸡毛掸子都冲进耳房的方向，不过一会又拎着春杏往书房方向来。她隔着窗就问：“出什么事了？”
    “殿下！”青棠一手抓小鸡似的抓着圆脸的小宫女，一手的鸡毛掸子毛都快怼人鼻孔里，“抓到春杏躲在耳房偷吃玫瑰酥，这会儿她本应在厨房烧水准备茶点的！”
    圆脸小宫女指缝间簌簌往下掉酥饼渣，江云殊眯眼伸头，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上班时间摸鱼？知道本宫最恨什么吗——”
    春杏扑通跪下：“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江云殊一愣，她偶尔还是会忘了自己如今是特权阶级，一句话、一个决定就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上班时间摸鱼在江氏集团也是屡见不鲜，她自己偶尔都会从电脑屏幕前抽身起来刷刷喜欢的服装品牌有没有出新品。
    “最恨吃独食！”她回过神来，“青棠，她今日只要能按时把茶水端上来就不必责罚。”指尖啪地弹在春杏脑门，“但摸鱼要扣绩效！本月已是最后两天，看来你是要垫底咯。”
    “还有，栖雪阁的考勤制度要改改了。”说着拿起毛笔，努力回忆着上次参与修订江氏集团管理章程时，见过的那些考勤制度。一旁张太傅见休憩出现插曲，也并不催促继续军务上的学习。
    约莫半个钟头后，江云殊一抬镇纸，捧着新出炉的《栖雪阁管理条例》起身。张太傅也慢悠悠踱步凑过来。只见五个小标题依次呈现——工时管理、摸鱼防治、反内卷宣言、奖惩机制、特殊通道，末尾还有殿下的亲笔签名。
    朱槿青棠两个贴身侍女凑过来瞧，江云殊将纸往朱槿手中一拍，高声宣布：“从下月开始，栖雪阁实行末尾淘汰制，当月绩效分倒数第一且低于70者，罚扫茅厕两天；连续三个月绩效考核倒数第一者，逐出栖雪阁，另寻出路罢。”
    张太傅的称赞脱口而出：“殿下掌管内宫的手段，实在高明，叫老臣想起十年前被任命查盐税时……”
    “您先别忆往昔了，”江云殊赶忙打住话头，将军营地图展开，“再给我讲讲军中各职务所担职责与职权范围。还有，郎世子脸上有没有疤？我赌十罐菌粉是刀疤——话本子里冷面将军都这配置！”
    听说南疆那边的战事正是焦灼的时候，估摸着离郎家父子回京还要有好几个月。可怜她一个穿越者，莫名其妙背着一份婚约，还连未婚夫何许人也都不清楚，这要是原主喜好与她不同，成婚的日子都得掰着指头过。
    老头儿默默把“其实俊得很”咽回去，板着脸敲桌子：“以后切莫招惹他，这煞星在京城时把贪墨的参军吊在旗杆上，晒得比腊肠还油亮。”
    江云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控制住表情管理，一听就知道老头又在糊弄人！
    “对了，明日穿戴、举止切记得体，我张某的学生，从不叫人小瞧了去！”
    “遵命！”江云殊直接站起身，接下老师的军令。
    “殿下，这簪子都插歪三回了，您就消停一会吧！”青棠踮着脚，举着檀木簪的手直打颤。江云殊对着铜镜左右摆头，发间绒花取代了珠翠：“本宫脖子都快扭折了！这衣服领口怎么比礼部老头的嘴还硬？”
    朱槿蹲在地上捡珍珠步摇和耳环：“宝石簪子不戴，珍珠的也不行吗？”
    江云殊薅起箭袖抖了抖，鸦青布料在清晨朦胧的光线下显出银线暗纹：“太傅说军营最烦花枝招展的——哎哎哎雪团儿你怎么来了！”白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正抱着她腰间蹀躞带磨爪子。
    猫主人俞珲揣着猫粮袋晃进来，见状乐得直拍大腿：“五妹这扮相，好像偷郎世子的衣裳来穿！”
    “喵——”雪团儿突然窜上妆台，东珠冠冕骨碌碌滚到波斯毯上。江云殊一脚踩住珠子，疼得单脚蹦跶：“大哥还不管管你家逆子！这冠冕够买三百车猫薄荷了！”
    青棠好不容易为主子插上檀木簪，这人又往大皇子那边移：“大哥怎么这么早来我这？”
    “你今日去军营，记得话语要……”
    也是好命，如此啰嗦的师傅她有两个。
    马车终于行上官道，江云殊掀开车帘，脑袋探得比水池里伸脖子的鹅还长：“这早点摊炊烟飘的缭绕，宫里哪有得到这样的烟火气！”
    张太傅攥着《军律注疏》直叹气：“殿下，仪态……”
    “太傅您瞧！”她突然揪住老头山羊须往车窗外拽，“那炸油饼的大婶腕力了得，你不妨学学这法，再过几年下笔保证不手抖！”
    车辕外传来噗嗤一声笑。擎楠捅了捅雪荻的玄甲：“殿下亲评的冷面侍卫要破功了？”雪荻绷着脸咳嗽：“风大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