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水滴答滴答响。
    蒋橖的意识依旧迷蒙着，却已经下意识开始思考。
    当那片黑暗没有伤害自己时，他就骤然明白了，又是那个人，又或者那股力量。
    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会在关键时刻干扰或者指引自己。
    蒋家曾随圣上打下基业，甚至被赐下了丹书铁券，为何一夕之间被全部灭门？这不是能仅仅用君恩无常来解释的。
    而身为朝廷重犯的蒋橖蒋越二人，却靠一个土匪山寨逃过一劫，飞龙寨背后的靠山再大，能大过决心灭门蒋家的皇帝吗？
    问道宗莫名牵引自己进入秘境的那股力量。
    女儿国附近明显不属于那个世界的神奇珠子和黑雾。
    还有，伤口基本愈合后莫名出现在亚历克斯家门前的自己。
    一桩桩事件细细数来，那股力量越来越不加遮掩，今日竟然径直将他掳走，他几乎不用多猜测，他如今一定在那所谓的凤凰传承之地。
    起初他以为是弑，于是千方百计地与他建立羁绊，靠近他，试探他。
    然而从神地回到问道宗后，他试探弑，却发现弑是缘娘镇祠堂中救自己失败的那只手，而不是跟随自己掉入小世界后，安排好自己身份的神秘人。
    真的有所谓的命运吗？
    “孩子，你该醒了。”温和的声音响起。
    蒋橖撑起身体，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奢华的宫殿，空旷安静，宫殿正中有一棵黑漆漆的树，高大挺直，却没有生出一片绿叶。
    此时正有一只蓝色大鸟栖息在枝头，极漂亮的蓝色，华丽纤长的尾羽上点缀着星星般的银光，令人惋惜的是，这只蓝色鸟儿只是个虚影，漂亮的皮囊沦为虚幻。
    “……凤凰不是红的吗？”蒋橖疑惑。
    “我还不是凤凰，不过是继承了凤凰之力的青鸾。”青鸾没有在意他的质疑，“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你就算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孩子，继承我的力量，拯救大荒。”
    蒋橖冷冷道：“你弄错了，我是被别人带进来的，你真正的真命天子说不定还在外面垂死挣扎。”
    青鸾依旧柔和：“外面有许多人等着你，你想当万人敬仰的救世主吗？”
    “关我什么事。”蒋橖有些不耐烦，这种无法反抗的感觉，让他没有伪装的耐心。
    青鸾也觉得有些不对，这满身刺的少年，不像他想象中的正义、柔和，能将世界上所有美好词汇加之于身的救世主，难道预言真的出错了？
    沉默片刻，蒋橖又将刺对准枝头的鸟：“我看你现在挺好的，怎么不去救他们，就因为那所谓的预言？”
    青鸾抬抬翅膀，苦笑：“我现在不过是一丝残魂。”
    他寸步不让：“为什么你活着都没能处理掉的那些怪物，认为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接受你的传承就能解决？”
    青鸾诚实道：“我当年不止与那些影魔对抗，又更强大的魔将我逼入这个小世界，又将我打得几乎神魂俱灭，我才落到如此境地。”
    蒋橖挑眉：“更强大的魔？”
    他仿佛看到真相如薄纱横在自己面前，顿时兴奋起来，亮晶晶地看向青鸾：“是谁？”
    “……”青鸾却猛然震颤起来，哀鸣一声跌落枝头，刹那间仿佛有无数鸟鸣随着它哀鸣，悲戚而无望，灿烂的蓝羽都没了光彩，奄奄一息地俯倒在地。
    “有禁制……”
    蒋橖靠近他，冷漠地俯视它：“看到了吗，你所谓的命运所谓的预言，都只是别人的安排。”
    青鸾却仍旧坚持：“不，这就是真正的命运，我会将我的力量，我的传承，我的毕生所学都传给你，你会代替我去向这个世界传递希望。”
    蒋橖嗤笑：“放弃吧，我不会接受的。”
    他蹲下来，轻抚青鸾暗淡的羽毛，突然话音一转，甜蜜蜜地笑，犹如蛊惑人心的鬼魅。
    “你可以自己去救他们，不是吗？燃烧你的传承，你的力量，突破这座禁锢你的牢笼，外面已经没有了当初压制你的大魔，你完全可以轻松解决掉，要付出的，不过是你的残魂。”
    ……
    所有的水镜都只映照着一个对象，正是凌云宗与灵丹宗的临时小队。
    失去了监看目标的水镜们只能全方位无死角地锁定他们。
    令剑沉着脸色望着海水，灵丹宗首席靠近他，担忧道：“再找不到岸，我们也坚持不住了。”
    令剑缓缓摇头：“恐怕是我们错了。”
    “什么？”
    其他弟子再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似乎没有岸的海中，比有灵丹宗辅助的他们生存得久。是他想岔了，宗门大比怎么可能设置这样没有悬念的比赛。
    听到凌云宗首席的命令，其他弟子面面相觑片刻，却都表示了信任，在孤独无边际的海中，他们早就难以坚持。
    而水镜外早已热闹起来。
    “怎么回事？！”
    “都进海里了，这个秘境绝对不寻常！”
    随着一个又一个参赛者跳入海中，与之相对的却是没有一个参赛者传送出来。
    往届来说，第一天到第三天是传送出来的人最多之时，也不乏有人没有及时撕开传送符而死亡。
    如今已经第五天了，不仅失去了所有参赛者的踪迹，也没有一个人传送出来。
    负责水镜的长老试图连接另一端潜入海底，却遭到强烈的排斥。
    而这秘境已经在崩坏的边缘，不再能容纳超过金丹期的修士进入。
    面对潮水般的质疑，凌云宗也没想到一个濒临崩溃的初级秘境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只能先尽力安抚住众人。
    然而正当人声鼎沸之时，轰隆一声巨响贯彻云霄。
    众人抬头，只见凌云宗最高的那座大殿已然倒塌，天际乌云压迫，黑气翻涌，一双双邪恶贪婪的眼睛隐于其中。
    “魔啊！……是魔！！！”
    伴随一声尖叫，慌乱的散修和小宗门弟子四处逃窜，只想要离开凌云宗，却在即将踏出凌云宗地界时被迫止住脚步。
    一朵朵血花噗呲绽开，化作一只只无名亡魂。
    训练有素的弟子们尽量保护好弱小散修，与那数不清的邪魔对抗，台上各长老早已各展神通，凝重且不安地抬头，叶曲静提起那把阔剑，朝天一指，怒喝：“迎敌！”
    ……
    “第二次？！”众弟子不安地互相对视。
    这次宗门大比总参与人数六十二人，昨日之前太阳城内有四十六人，现在却只有三十八人。
    昨日的行动让他们损失了八人，而他们的目的毫无进展。
    谢衣孓背如青松，独自面对所有人，淡淡陈述自己的理由。
    首先资源和灵力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其次他们已经探清中心的具体情况，也大致知道了应该如何暂时压制它。
    必须速战速决，不给它留任何喘息和变化的空间。
    然而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有谢衣孓自己清楚，越拖时间，穆青楠存活的可能性就越小。
    沉默片刻，林霖率先道：“拖着时间没有意义，我支持尽快行动。”
    鸣红也道：“这破地方，我可待腻了。”
    有人意有所指道：“希望谢首席不会意气用事。”
    “先休息一天，养精蓄锐恢复灵气吧。”
    大门突然被叩响，阿达斯推门：“我想，你们有朋友来了。”
    凌云宗与灵丹宗一行人径直进来。
    众人防备地看着凌云宗五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令剑手中的剑被攥紧，也沉默片刻，才道：“你们人不够，我们会参与你们的计划。”
    鸣红直接道：“可以，但你们不能参与进中心小队，而是负责吸引火力，剿灭小怪。”
    令剑表示明白，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离凌云宗隔了段距离，就连灵丹宗都默默远了些。
    不得不承认有了凌云宗和灵丹宗的加入，他们的行动成功率直线上升。
    无论是凌云宗强大的武力还是灵丹宗强大的辅助后勤能力，都让人安心许多。
    然而凌云宗作为半个他们困在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以及即将被仙界联合世界协会惩罚的罪犯，谁敢保证令剑不会为了自己宗门残酷地毁掉这个世界，并且杀人灭口。
    谢衣孓疲惫地躺在与蒋橖一同躺过的床上，没多久之前才消耗过多而竭力的金丹还隐隐作痛。
    令剑却又在此时上门。
    “方才没机会问，怎么没看到青楠？”令剑也显然很是疲惫，掐掐眉心。
    “……我会找到他的。”谢衣孓似在自言自语。
    一桩桩祸事让令剑头隐隐作痛，有声音在嘲讽他，不如先管好自己宗门，你可是凌云宗首席。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个影怪究竟是什么，怎么对付，你知道吗？”
    谢衣孓将尤雀的话说了。
    令剑：“她……他知道的东西有点多。”
    谢衣孓点头。
    “他突然出现在幽梦宗，顶替幽梦宗大师姐成为首席，很奇怪。”
    谢衣孓：“没有恶意，能感觉到。”
    令剑点点头，便不再讨论尤雀，思考起“影魔”。
    “影魔之形，若烟若雾，非质非碍。昼伏夜动，依人心之幽暗而生，附光影之空隙而现。”谢衣孓缓缓道，“如果真是传说中的魔，那现在修仙界恐怕不安全，况且……”
    他抬头看一眼令剑，令剑沉默着。
    如果真是魔，选出这个幻境当比试场地的凌云宗更是罪加一等。

    作者闲话：

    青鸾是好人，嗯好鸟。
    来迟了，骚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