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祸起(求求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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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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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蒋橖睡得正熟,忽被一阵剧烈摇晃惊醒。
“小少爷,快起床。”奶娘压低声音,匆忙为他穿衣,戴上一枚玉佩,玉佩上刻了个橖字,是幼时母亲为他祈福所刻。
蒋橖被她牵着疾步走向蒋府后门,脖子上的玉佩没戴好,有些勒,但隐约的不安预感让他没有多说。
到了后门,一男人铁甲裹身,肃然而立,见到二人,径直从奶娘手里抱走他。
奶娘只来得及压低声音喊一句:“小橖,一路平安!”
蒋橖抱着男人的脖子,脸被铁甲硌得生疼,他望着奶娘,这位如他母亲一般的妇人朝他挥了挥手,抹把眼泪,关紧后门。
男人抱着他穿梭在深巷中,还未靠近城门,便听唰唰声,一行披金甲的带刀侍卫列队上前与城门守卫交涉。
男人拧眉,将身形掩在阴影中。
片刻后,交谈完毕的金甲侍卫一行散开,一同守在了城门处。
见男人一直按兵不动,似在等待时机,蒋橖思索片刻,在男人耳边悄声道:“是要出城门吗,夜有秽水夫,丑时出城倒泔水。”
这是从他三哥那听来的,三哥不爱读书,成天出门与一帮公子哥掏鸟蛋,也听来不少奇闻轶事会回来说与他。
男人略感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点头,正要动身,蒋橖急忙拦住:“我在这等你吧,还不知泔水车运送到哪了,你先去找一找,再来接我,我就在这等你。”
踌躇了一下,男人脱下自己的铁甲,罩在他身上,把他放在墙角,用草垛埋上,沉声道:“等,一刻钟。”
蒋橖一愣,男人的嗓音竟如同被火燎过一般,嘶哑难听。
嘱咐完,男人脚尖轻点,跃上屋檐。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檐间,蒋橖推开草垛,脱下铁甲,往蒋府的方向疾奔。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蒋府大门已被数名金甲侍卫看守住,但他知道一条路,他偶与哥哥一同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蒋橖溜进旁边的巷子,掀开里面的草堆,果不其然,隐藏着一个洞口。
蒋橖从洞口爬进去,还未张望,便已闻到涩人的铁锈味,一望,更是头晕目眩,只见府中满是血迹,四处是丫鬟小厮的尸体。
一偏头,便见大哥尸体趴在草垛上,一手低头捂住肚子,血泊泊从手指间隙留下。
刹那间犹如天崩地裂,耳畔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府中渐闻齐唰唰的脚步声,然后响起细微说话声。
“这蒋府也算是大家族了,当年为陛下立下开山之功,唉却不想啊就这样被抄家了”
“可不是,君王无情呐。”
蒋橖死死咬着牙,脑海中又只剩两个大字“抄家”。
仇恨扭曲了他的脸,猝不及防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把他扯到草垛边塞了进去。
是三哥。
说话者从旁边走过,又停下。
“哎?这具尸体是蒋家长子的,搬走!”
蒋橖瞳孔一缩,从干草缝隙中看着二人靠近草垛,逐渐伸手。
“嗤!”
一把匕首插入一人脖间,不等另一人反应过来,一双手扳住他的脑袋硬生生扭断。
“……”蒋橖剧烈地喘息着,不等三哥阻拦,一把掀开草垛,扑进来人怀中。
“不听话。”男人低声道。
蒋越微有些警惕地看着男人。
蒋橖转头安抚他:“哥哥,这是爹娘派来保护我们的。”
男人微微抬手示意:“走,有人。”
男人又抱起蒋橖,示意蒋越跟上,三人离开蒋府,往城门方向疾奔。
刚跑没多久,身后的蒋府嘈杂起来,显然发现了死亡的两名侍卫,恐怕守卫更加森严。
蒋橖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收紧环住男人脖颈的手臂,男人厚实滚烫的大手牢牢按住他的背,让他感到丝丝安心。
蒋越呼吸逾发急促,腿沉重得仿佛挂了两个石袋,肌肉微微抽搐着,麻木地重复着迈步的动作。
刚刚面临的巨大冲击和来自危险的胁迫让他来不及思考,只有一个念想:和弟弟活下去。
“别怕……别怕……”蒋橖听见哥哥喃喃自语。
不知道跑了多久,男人停下来,远处一辆泔水车晃晃悠悠驶来。
半刻钟后,泔水车被半道的石块拦住路,杂役骂骂咧咧地下车挪石块,突然,车晃悠了一下,杂役瞟了瞟,再没有丝毫动静。
蒋橖紧紧捂住嘴,将口鼻露在泔水上,
几乎要被熏晕过去。
泔水车晃晃悠悠地向前,停在城门口,城门守卫纷纷嫌恶地后退几步,又推出一人向前,那人捏着鼻子随手掀开盖子瞟了几眼,摆摆手,“没问题没问题,快走。”
杂役笑着点头,刚要甩驴鞭,又被一人喊住,“哎,等等,还是小心些。”
那守卫随手拔出剑,一个桶一个桶地捅了进去,见没动静,才摆摆手放行。
车驶出城一刻钟,男人从车底翻上来,在杂役反应过来前,一手刀砍在后颈处,将人随手往车上一丢,随即拿起驴鞭赶起车来。
泔水桶被顶起,蒋越四处望望,爬出泔水桶,把旁边泔水桶里的蒋橖拉了出来。
蒋橖几乎是从里面扑出来,边呕边道:“……太……太臭了……呕”
暂时的宁静让蒋越微微放松,不由好笑又心酸:“疼吗?”
蒋橖摸了摸脖子上的划痕,血液沁透了他的衣领,他随手抹了抹,随意道:“小伤。”
蒋越沉默了片刻,只觉难受,虽然家中教导严厉,但小弟向来被家中人娇宠,从小到大受一点伤都会大惊小怪地向身边人撒娇,从未说过小伤这种话。
蒋橖已经在扒拉杂役的衣服了,喊道:“三哥,你快换上他的衣服,别着凉了!”
蒋越心知现在一点小风寒都可能致命,何况他也嫌弃身上这身被泔水泡得发酸的衣服,便不推辞,换上了杂役的里衣,把衣袖折了折,然后把外袍丢到蒋橖身上,嘱咐道:“你把衣服脱了,披上外衣,小心着凉和感染”
蒋橖也不羞涩,仗着年龄小,大大咧咧地把衣服脱了,只穿了一条亵裤,一件布衣把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二人把泔水桶推下驴车,把杂役裹上蒋越的锦袍扔下车,负重少了许多的驴车终于跑得轻快了些。
“大哥……此番多谢了,不知我们该往何处?”蒋越向男人拱拱手。
“我与你母亲做了交易,保护他去兰州。”
蒋越猜测母亲已经在兰州有了妥当安排,不知这次事故是不是早有预料,竟是不敢深思下去。男人的身手确实不似常人,自己也不能把他当普通侍从看待,又问:“不知怎么称呼?”
“弑。”
不待蒋越继续套近乎,弑突然转头,眯眼遥望后方,将驴鞭递给蒋越,不容置疑:“有人,我引走,你们往东,我会跟上。”
蒋越深吸一口气,接过驴鞭,扭首认真看了眼弟弟,坚定点头。
弑从驴车上轻巧落下,往城门方向奔去。
蒋越架着驴车跑了半天,直到驴喘着粗气越来越慢,才停在一处小溪前,蒋越道:“清洗一下,把衣服泡一泡再晾干,先在这休息休息吧。”
片刻后,蒋橖舒适的长叹一口气,泡在溪水中,蒋越把蒋橖的衣服泡进水中,粗糙地按了按,拧干铺到一边的大石块上,然后忍痛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他深吸一口气,撕下衣服衣袖简单擦拭身体。
见状,蒋橖接过布料,为他搓洗身体,二人又如以往一般边互相搓澡边随意闲聊,蒋橖又道:“哥,前些日子……教书先生教我识得一些简单草药,等我去寻一些!”
其实是母亲教的,蒋府夫人是世代医家,宋国有名的大夫,也希望有孩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有时间常教孩子学些医术,但蒋越一上完学便四处溜着玩,不愿听母亲教枯燥无味的医术。
此刻,无人敢提及蒋府满地的亡魂。
蒋越顿了顿,笑道:“成,我去打些野味来。”
蒋府三子出了名的纨绔,吃喝玩乐无一不通,常与同窗外出打猎,即使现在无甚便利工具,但也艰难地捉了只兔子,掏了窝鸟蛋。
蒋橖也寻了些草药来,他将草药碾碎铺在从衣服撕下的布条上,为蒋越简单包扎。
将兔子简单处理好,生火时又遇到了困难,蒋越问道:“带了火石吗?”
蒋橖摇头。
所幸蒋越掏了掏杂役的衣袖,掏出了几枚火折子,拔出盖子后一甩,轻松点燃了火。
虽然没有调料,但兔子被蒋越烤得焦黄渗油,也不算难吃。
此刻天早已经大亮,但林中树木枝繁叶茂,蔽荫甚重,二人已奔波一夜,又思虑颇深,早已疲惫不堪,便一同窝在火边,裹着衣物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
梦中满是火光与鲜血,还有声嘶力竭的怒吼。
蒋橖站在蒋府院落间,茫然张望,到处都是人,在疯狂地叫喊着无意义的字眼,不断向他扑来,蒋橖被层层叠叠地压在下面,无尽的黑暗裹挟着恶意袭来。
蒋橖站在蒋府院落间,茫然张望,到处都是人,在疯狂地叫喊着无意义的字眼,不断从他身边经过。
蒋橖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只是梦,他迷蒙地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哥哥胸口,从蒋府遭祸到逃到这里,他一直没有余力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一片寂静,且仅存的亲人此刻浑然不似十岁小孩,犹如巨人一般庇护着他,安抚了他,他不由得回想起蒋府的满地鲜血和那一个个熟悉的人的尸体,蒋府犹如人间地狱般深深震撼着他。
强烈的悲戚笼罩着他,六岁小孩死死咬着唇,只默默流着眼泪,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哭着哭着,蒋橖又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与他互相抱着的男孩终于动了动身体,搂紧了弟弟,脸上同样布满了泪痕。
他们此刻犹如小兽互相依偎,可被迫长大的两个小孩前路仍然一片迷茫。
但还未等二人思考后路,命运已像把利刃向他们迫近,不留分毫喘息,让二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