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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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摔得蛮惨,最可怕的是,还得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护着发疯的沈荆山。作为男人,手破皮本身是一件很小的事,但隋远的身体挺拉胯的,撑着地面的时候,我的手骨崴了下。
那叫一个酸爽。
跳车的时候,我选的是一块草地,加上周遭树叶的掩盖,我与沈荆山不至于被立刻发现。哈雷就比较惨了,在后劲儿中飞出去,一路向前飙,不知驶向了何处。
沈荆山躲在我的怀里,他疼得龇牙咧嘴,颤抖得更厉害。也许他的病会使他的心智不健全,呈现返童的状态。也许他是闷久了,难得抒发自己。
总之,他还在给我惹事。因为手肘和膝盖撞疼了,他就不再用脑袋撞我,而是紧紧包裹住自己。我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扒开他的双臂,顿时看见一张用泪水洗过的脸。
“你……你还好吧?”我咽了咽口水。虽说是安静了,但他的状态不见好。
果不其然,听见我的话,他又开始发病。通红的眼眸盯住我,他连身体的疼痛也顾不得,直接向我扑过来,迫不及待地发起进攻。
“喂喂喂,大哥你别这样!”我推开他凑近的脸庞,他却在我的手掌伸过来时咬我一口,一点情面没留。他咬得紧,疼得切实,按照以前的习惯,我不给他来一巴掌就算脾气好了。
但是黄毛军团来了,他们正逐步逼近。
我忍着疼,使劲用手捂住沈荆山的口鼻,双腿盘在他的腰间,死死地控制住他。这样一来,别说是闹事了,他根本都动不了。收到挟制的沈荆山自然会不停挣扎,闹得挺凶,我便故意使坏,朝他的伤口按几下。
沈荆山是病了,不是傻了。他有知觉,知道利害。在察觉到我不会包容他后,他就老实许多。他安分了,我也心安了,可以分出注意力到外头的黄毛身上。
那群人的注意力不在周围的绿植上,他们更关注路上的车辆。随意扒拉几丛绿植后,他们就离开了——雨依然在下,没人愿意被淋湿。
确定他们走了后,我松开手掌。
沈荆山快睡着了。这一晚,他又被打,又跳车,还吃不饱,体力很难跟得上精神。闹腾那么久,他也累了。
何止他会累,我也是如此。若说他的伤重,我的伤更是在他的千倍。我该庆幸,那群混混的观察力很差,兼之大雨的掩盖,所以从我腿上流到地面的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凝视着面前的沈荆山。他睡得很安详,安详得令我羡慕。鸦青色的弧度在他白皙的面孔上颤动,若振翅而飞的蝴蝶。
“你怎么能睡?凭什么?”我在心中嗤笑。要知道,现在没了哈雷,我和他只能走回去。要是沈荆山一直睡觉,我就只能背他。背他离开不算问题,但是他凭什么?又不是我哥们,更不是我老婆。
我推推他的肩膀,在他皱眉之时,捏住他的鼻子。几次因难受而摇头后,沈荆山清醒了,懵懂地看着我。随后他感受到了疼,又开始抖动,又想咬我。
我知道,他还不正常。只要他不觉得疼了,又会向我发起攻击。
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个小风铃。风铃是我在看见他的时候就买上的,当时的我就觉得这东西能派上用场。风铃这种东西很挑材质,所以我也算花了大价钱。
风铃的质地坚硬,恰巧又放在我的裤兜里。跳车的时候,它卡在地上,硬生生地刮下我的一层皮。现在终于能用了,取得时候也得小心
铃声作响,空灵轻盈,洗涤人的苦闷与急躁。一瞬间,沈荆山便静默了。他失焦的双眼渐渐回神,呼吸也从急促变得和缓。他不再因为疼痛而皱眉苦脸,叹了几声后,就端坐好。
“你还能走吗?”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我的伤口处。他的眉头微蹙,下巴微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我。明明都是狼狈地坐在地上,难以起身,他却偏偏要凹出一派世家少爷的样子,自持矜贵,让我矮他一头。
可真是讨厌。
“走不了了,”我耍无赖地坐在地上,斜眼看他:“手断了,腿残了,年纪轻轻就得完蛋了。”这话不假,我身上疼得厉害。
沈荆山嗤笑,道:“你这不是自找的吗?自告奋勇地带我到这儿,还莽撞地带我跳车。”
他虽然刺了我几句,但很快就不说话了,扭头四顾周围后,觉得安全,便把我拖拽起来,把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扶起我后,他的手向我的口袋摸去。
“啪。”我在他的手背上来了一下。
“喂,你……”话到一半,沈荆山若有所悟,冷笑道:“拿手机而已,这么大反应?搞得我像流氓一样。告诉你,我是男的,别说从你口袋里摸手机,就是帮你扶一下,都算我仗义。”
闻言,我周身一阵恶寒。拍他根本就不是怕被吃豆腐,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些,只是不习惯和人过于亲近。而且,他拿手机的动作太自然,这让我有种被侵犯领地的感觉。
我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他给家里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要不了多久,司机就会带我俩离开。
雨渐渐停了,我和沈荆山就躲在树底下。我们都挺累的,谁也不想多说。但这又偏离了我的计划我需要他主动提他的病,并看出我的价值——和我一起,他的病可以得到好转
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沈荆山抢先道:“你的风铃哪来的?铃声很好听。”何止是好听,更有解愁消躁的作用。
我精神大振,这就是我想让他提的!风铃是我按照要求一比一制定的,与未来沈荆山常用的那个堪称一模一样。我特意用上风铃,还让他看见,就是让他把注意力放在风铃和病上。
“这个,哈,是我妈妈送的,我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喜欢随身携带,特有安全感。”我举着风铃笑道。
沈荆山微微思索,道:“最近是你的生日?”语气听不出好坏。
“那倒不是,”我摇头,叹气道:“这是我妈提前送的,她啊,总是不在家,也总是忽略我。她怕我会因为没有礼物而和她置气,影响她工作,就……”
我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我是在强撑。
沈荆山也不例外,他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愧疚。我知道,他刚刚实在怀疑我说谎,因为他查过我的资料,知道我的生日。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沈荆山语气淡淡,故意扭过头不看我:“风铃的声音很好听,我听见也很喜欢。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可以把它带上。”
下次?这个词很好。
我把风铃递交在他的手上,道:“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对上他震惊的眼睛,我无所谓地说:“你好像比我更需要它。”
“这不是你妈妈送的礼物?不是得随身携带?”他神色复杂。
我耸了耸肩:“那有怎么样?我快成年了,得学会自己调节情绪。”随后低声道:“难道你是认为风铃是我妈的化身?别开玩笑了,这只是个礼物,随处可见的小礼物。”
不!这是我花大价钱定制的东西,才不是小礼物!
“给你就是给你了,我看出来了,有了它,你的病会好一点,”在沈荆山绞尽脑汁想搪塞过去的时候,我不容反驳道:“别否认了,上次在你的房间,你就发病了。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铃声一响,你就好了很多。”
沈荆山定定地看着我,嘴角扯了扯,道:“我还想问呢,你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摇风铃?报警把我控制起来才更好,不是吗?”
可恶的逻辑怪!刚和他玩温情,他就来这么一套。
对上他的眼睛,我道:“正如你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人,我慌张的时候,想摇风铃有问题吗?而且……”
我凑近他,在他偏过脸时,笑了笑:“你不知道,摇铃铛可以哄小孩吗?”
小孩子多数爱闹腾,做家长的又不能喊打喊骂,常常会用小玩意儿吸引小孩儿,使其安静。
“你!”沈荆山瞪着我。
“所以拿着吧,就当……就当是我赔罪。”我笑道。
“是我走错了路,又离你那么远,害得你被人欺负,”我叹了口气,道:“被打的时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吧?这就是场因我而起的飞来横祸。”
沈荆山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他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从我手上接过的风铃,就可以看作是原谅的象征。他出声道:“你似乎很懂这些?”
“什么?”
“我是说,你口中的”飞来横祸”还有你的求生本能,”他顿了顿,完善措辞后,口齿更显伶俐:“你对应付这些问题很熟练,是因为经历过吗?”
“是啊,”我直接回应,见他吃惊的样子,便笑道:“喂,这可不稀奇。”
“我以为你会羞于说出口。”
“凭什么?”我挑眉道:“做错事的还没羞愧,我这个被欺负的凭什么羞愧?”
听见我的话,沈荆山开始笑。笑容越来越夸张,笑得他眉眼飞起,捂着肚子“哎呦”半天。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背,生怕他笑死后被逼着去打官司。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郑重道:“你放心。”他的话没头没脑,但我们二人都明白。
他是想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了吧?不论是看在风铃的面上,亦或是因为今晚短暂的冒险。
“谢谢。”我垂眸道。
司机的车到后,沈荆山邀请我和他一起回去。我摇头,还是准备回自己的家。宋执不让我在外留宿,他会趁机说我的。
“不坐我的车,你是想走回去?”
我不假思索道:“没事,我有哈雷。”
说完,我们齐齐一惊。
哈雷哪去了?我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