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不在，只有李老师正在喝茶。他看见我，举了下茶杯示意我过去，“这段时间学得吃力吗？”语速不紧不慢，暂时听不出什么意思。
    “还好，确实进度比以前快，我熬夜学学也还能跟上。”我低头回答，给了个挑不出差错的答案。
    隋远的基础还可以，我穿越过来前，他在的水平在普通班里数一数二，在实验班就显得普通，中等水平，勉强凑活。
    我嘛，自认为还不错，数学英语是强项，但语文实在吃力。毕竟长期在美国念书，中文能说得流利，还得靠我哥天天压着学才做到的。跟上班里这群人有点困难。
    李老师从书笑抽出张卷子，是隋远刚进班时候考的，分数不高，胜在字迹清秀。
    卷子上签着飘逸洒脱的三个字——隋玉宁。
    “你不像你的母亲，”李老师一脸感慨。“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两个学生之一，学什么都快，还能举一反三。最重要的是，她性格坚韧，为人专注，不过太过倔强。这往往不是好事。”
    我深以为然，正要点头，见他一脸深意，狭长带光的眼睛盯着我，道：“起初听说她的儿子来了，我还很高兴。但我发现她的儿子不像她，不只是为人处世，我很失望。”
    很熟悉的话，让我兴致全无，我刚想找个借口溜走，就听他说：“你变了很多，不像我认识的隋远，有点像隋玉宁，但更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道：“人都会变的，只是需要契机。”
    他失笑，摇摇头，道：“但是灵魂底色不可能改变。起码我认识的隋远不敢找借口逃课，也不会主动融入与他格格不入的群体中。”
    “格格不入？您是指贫富差距？恕我直言，这种想法有点老套，不符合社会价值观。”
    “哈哈，你看看，我才说了几句，你就咬着我不放。”李老师笑道。
    这老狐狸想干嘛？磨磨唧唧的，讲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有点不耐烦，又怕表现在脸上被他看见，又生事端，就把头垂得更低。
    李老师年纪大了，坐一会儿就会腰疼。他起身捶几下腰后，手自然地放在我的肩上，道：“听说你在找工作，我可以帮你。”
    “您怎么知道？”我震惊地抬头。
    总不会是隋远他妈说的吧。
    他神秘一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说：“放学后去景秀公馆做家教，报酬更丰富。”
    “我？我能教什么，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二生，还差点被撵出实验班。”我好心提醒。
    李老师难道是想暗箱操作保住我？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一句话干碎我所有的幻想：“所以我让你下次好好考啊，那样你不还是实验班学生吗？”
    末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年轻人别太犟，叫你干嘛你就干嘛，我难不成还会坑你？”
    “不犟的年轻人多得是，您可以找他们。”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
    景秀公馆离学校较远，我只能打车去。悲催的是，付款的时候我才发现余额不足。在司机虎视眈眈下，我只能打电话向宋执借钱。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出了事就找我，你当我是你的谁？老妈子？”宋执语气有点冲，不知道是谁气到他了。
    这时候不适合跟他那别扭，我讨好地说：“你想当什么当什么，当哥你就是我唯一的哥，弟弟挺你。当老大的话，我就是你小弟，给你捏肩捶腿。”
    当然，嫂子真不行。我家就指望着我哥继承家业呢，你和他好了，我怎么办？
    宋执被我逗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说相声的天赋？”他干脆利落地把钱转给我，并附注：记得还钱。
    下了车进了馆，见着那儿的主人，一个平平无奇却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老妇人问：“来做什么的？”
    我回她：“当家教。”、
    “教的是谁？教什么学科？”她进一步细问。
    李老师啥也没说清楚，我也不懂，随意敷衍：“我是李老师介绍来的，教给急需的人，教的是他感兴趣的。”
    这种含糊其辞的话，一听就是胡说八道，但老妇人没说什么，只是当场打了个电话，把我说的内容转述到电话那头。许久，她关断电话，对我说：“你跟我来。”
    她领着我，等我进到二楼最后一个房间，她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景秀公馆的人都走了，这个地方空荡荡的。我一向自诩胆子大，即使觉得这里奇奇怪怪，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好奇的火种愈演愈烈。
    我推开门，见房里一片漆黑。刚要把墙上的灯打开，就听见一个声音，闷闷的，沙哑的。
    “滚出去。”屋里的人发话。
    听上去那人的年纪不大，还处在变声时期，声音像鸭子叫。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令我不爽，我又不是非要在这儿工作。我假装没听见，把灯打开。
    “你好，我是新来的家教，姓隋。”我热情地打招呼。
    回应我的是飞来的拖鞋和一声气急败坏的“滚”。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老师吗？老实说，你这样还挺没用的。”我不屑地看着床上的鼓包。
    鼓包里的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