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宋执的母校不大行，起码对我而言，是不入流的。
    黑板背后的电脑并不常开，老师一般会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字迹颇有草书大家风范。偶尔开了，电脑的画面也会卡顿，或者冒出不健康的广告。
    所以，用眼睛“看”，显然不是好的学习方法，只能靠耳朵听了。一说“听”，则又是一个问题。
    老师讲得快，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只留下口齿清晰的一句“懂不？”。听了半天，我啥也没记住，只学会了跟随其他人的动作，呆滞地点头。
    等到课间，精力旺盛的男男女女又会在走廊处嬉笑打闹。当然，这不包括我们班上的学生。这个班级不愧是好学生齐聚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在刷题，少部分人会在课桌上趴着休息。
    我打了个哈欠，本想坐正，但看周围没人搭理我，也就放松下来，半眯着眼，趴在桌子上。
    从我的方向上望去，正好能看见宋执。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动笔的频率很高，卷子换了一张又一张。眉目自始至终都是舒展的，没什么能难得住他。
    他不急不忙。
    有人问他题目，他就会好脾气地笑笑，温声细语地讲解，和他爸如出一辙。细碎的金光散落在他的发梢时，他周身就会散发一种神圣的光芒。
    呵，装模作样。
    讲解的最后，他不负众望地收获一众迷弟迷妹的星星眼。
    “啧。”
    生就一副秀气的容貌和纤细的身材，也许会招女性的喜欢，但更容易招致男性群体的嫉妒。但宋执却巧妙地避开这一点，女生会被他吸引，男生也会尊重他——具体体现在他管理班级时的一呼百应。
    还是得感慨下，同样的学生身份，同样的家境普通，宋执能混得如鱼得水，而隋远只能落得个蜷缩角落的境地。假如我是隋远，也许我也会讨厌这样的宋执。
    课间的胡思乱想加上昨夜奇差无比的睡眠质量，我很自然地在课堂上睡着了。直到凳子被人用力地踹了几下，我险些摔在地上。
    “这位同学，你的答案是什么？”台上的老师问道。
    她问的是昨天的作业，我的确写了。可问题在于，我不清楚她问的是哪题。看向四周，只有低低的嘲讽声，就连同桌也避开我的目光。
    至于宋执，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笔在纸上挥动，不知在写什么。
    没办法了，我只好诚恳地向老师抱歉，表现自己在课堂上睡觉的愧疚不安。好在，这只是代课的老师，还是从普通班来的。
    普通班的老师往往对实验班学生有滤镜，更别提，这还是个年轻的老师。她点点头，一句“晚上不要学得太晚”，就轻轻揭过。
    说句好笑的，在这个地方对我有些许善意的，可能只有眼前的这个陌生老师。
    我暗自摇头，再次肯定目前的计划。
    该学习就学习，该睡觉就睡觉，不出头惹事，不胡思乱想。先平安度过这一年半，再用脑子里装的知识大赚一笔。
    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指望。
    *
    晚自习的课间里，门口来了个外班学生，指名道姓喊我出去。
    “隋远，班主任找你，有事。”那个学生言简意赅，并不断催促。他不耐烦地在门上敲击，发出“咚咚”的声响，没有好学生样，倒有种社会人士的江湖气。
    不过，班上的学生，没一个对他的出现露出异样，似乎习以为常。我暗自发笑，只当做是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校园，又不是社会，哪里会那么复杂？这里的人也只是排斥隋远，远不到对他下死手的地步。
    这学生大概是给班主任跑腿的，至于班主任找我的原因嘛，估计是课堂睡觉。
    我快步走出去，经过宋执身边时，衣角被轻轻扯了扯。他停下写字的笔，抬眼看了下门口的人，漫不经心地问:“今晚还一起走吗？”
    这是他今天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后，他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好似刚刚的询问只是我的幻觉。
    和他走吗？当然。我目前仍处于信息匮乏的状态，和他相处，只会有好处。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大声道:“哥，别忘了等我！”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动了他，他嘴角微微上扬，微不可见地点头。
    天早就黑了，走廊上的人也少，引路那人全程一言不发，只是不断推搡我。班主任的办公室在顶楼的走廊尽头，去那儿会经过楼道拐角。
    到拐角处，人就多了，陆陆续续地从阴影处出来。领路的学生忽然揽住我的肩膀，紧紧地贴着我。
    我比他高了不止一点，这个动作将他身高的缺陷完全暴露。他大概是意识到了，脸色很差，恨不得按住我的头，把我的个子按下去。
    “办公室呢？我要找班主任。”我义正言辞，与他交谈的过程中不断观察四周。很遗憾，凑过来的人是这学生的老相识。
    “这就由不得你了。”他邪笑道:“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没人救得了你。”
    敌方人多势众，我方仅有一人，还是个病号，高下自见。
    “喂，兄弟，不至于吧。”我勉强笑笑。
    他们一步步向我走来，清一色地亮出了拳头。在他们的威慑下，我老老实实地进了厕所。